周深喝下第三杯酒,酒力之下眼圈泛红,“那日,年轻人送来鸡汤,她喝完后告诉他,以后不要来了,她已是商人小妾,一旦传扬出去,对她对他都不好。年轻人点头,可就在这一日,富商偏偏来了,他当场暴走,一口咬定小妾与人私通,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是哪来的杂种。”
“暴怒之下,富商对小妾大打出手,年轻人没忍住,失手打死了他。可那小妾,伤势也很严重,在年轻人怀中咽气,最后一句话是,求他带走自己的女儿……年轻人答应了,他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拼命逃了出去,头顶上一声雷霆,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落在年轻人身上,却是冰寒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抱紧了怀里的襁褓,踉踉跄跄的逃离,这一逃便是十八年。”
周深抬头看着张庭,咧嘴一笑,“其实这一切都是,富商的夫人嫉妒小妾受宠,故意编排的谎言,那日富商突然到来,也是被故意透露的消息。那孩子,是富商的女儿,当然……年轻人他杀了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张庭抿着嘴,一言不。
年轻夫妻两个,面露悲伤。
莲娘突然打碎了茶杯,她手忙脚乱的擦拭,埋怨道:“爹,您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可别乱说了,听的我都难受了……”她扭着头,“时间不早了,您喝这么多酒,我扶您去休息。”
周深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云舒,当年答应的你的事情,我终归做到了,你的孩子很好,很孝顺。”
“她长的像你,性格也像你,我唯一担心的是,她以后没人照顾,会不会被人欺负?”
“但有些事啊,迟早要做个了断的,我躲了十八年,这次遇到张大人,大概就是命中注定。”他抬头,“对了,那个村子,叫做黄芽村,就在上党郡元武县治下……”
“啊!”年轻的妻子捂住嘴巴,一脸吃惊。
丈夫抱住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将妻子,抱的更紧了些。
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只是这一点,便是很多人此生不可得的遗憾。
“啪——”
“啪——”
罗冠拍手鼓掌,笑道:“周老哥讲的好故事,在下都听入迷了。”他看了眼张庭,“张兄,酒喝多了,去休息一会也好,明天上路的话,会没精神的。”
张庭低着头,闷闷道:“好。”
两人回房,罗冠直接和衣躺下,另一张床上的张庭,却翻来覆去,始终合不上眼。
终于,他一咬牙,“咯吱”一声坐起来,“罗先生,您喊我回来,是认为张某应该,将此事当作一个故事吗?”
对面,罗冠侧着身子,似已经熟睡,对此毫无反应。
张庭怔了一下,似想通了什么,长长吐出口气。
他仰面躺下,这次不过一会功夫,就打起呼噜。
天色深沉渐退,将亮未亮时,吵闹一夜的客栈,再度陷入安静。硬撑着精神的众人,在困倦之下,忍不住眯一会休养精神。
吱呀——
房门从里面推开,张庭紧了紧手中刀,回头深深看了眼,那位依旧熟睡的先生,背起包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房间里,闭着眼睛的罗冠,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几分笑意。
这人间,虽是破破烂烂,但也总有些人,在缝缝补补。
天亮了,张庭不辞而别,让商队众人摸不着头脑,洪刚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罗冠,拍手道:“张大人乃公门中人,或许是突有要事,我们收拾一下,早饭后启程!”
年轻夫妻两手紧握,面露激动。
莲娘眼泪滚落,“爹……”
周深吸一口气,对罗冠躬身,“谢谢先生!”
罗冠笑了笑,“谢我做什么?在下还没谢过周老哥,给我讲了一个那么动人的故事。”
“走吧,吃饭了。”
第二日,在江洲时,周深、莲娘父女离开了商队。
又过了八九日,商队来到一条大江旁,河面宽阔足有百丈,罗冠走下马车,抬头看向对面。
只见云雾升腾间,有一座瑰丽大山,在其中若隐若现。
“先生,今日一别,不知相逢何期,不知您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洪刚满脸不舍。
罗冠笑了笑,朝大江对岸一指,“听闻易阳山中,有仙人居住,正要去拜访一二,接下来渡江借路,便不与众位同行了。”
旁人提仙人,洪刚只随意一笑,但先生既然开口,便说明此山中,必定有神异。
他面露向往、敬畏,却知纵真有仙人存在,也绝非谁都能见到,否则世间岂会只闻仙人之名,却不见仙人行踪?
“那,我等就在此,祝先生得偿所愿。”
“也祝洪大哥一路顺利。”罗冠想了想,取出一张黄纸,“路边买的,洪大哥不介意的话,便送你了。”
洪刚大喜,双手接过,“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罗冠摆手,转身沿江而去,江面吹来一阵风,掀动衣袍摇摆,说不出的潇洒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