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使不得,”姚纤阿一边捶打着杵臼,一边摇头,学习着尼姑的语气,“贫尼早已出家,只愿挥别红尘纷扰,拥抱青灯古佛。施主乃红尘中人,于贫尼无非是梦幻泡影,岂敢直呼施主名讳?”
先不说她现在假扮尼姑同陌生人相处,就凭他姓“裴”,她也不想同此人有过多交集。两年前,她从长安流落到江南,从赞声不绝的佳人到长袖善舞的妒妇,全拜那太子裴琰所赐。
她永远忘不了,离开东宫前,裴琰托人带给她的那句话,“孤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也忘不了,东宫小厮婢女们投来的轻蔑无视的眼神;更忘不了,回到姚府,父亲对自己的羞辱谩骂……
因为那个姓裴的,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长安贵女沦为辛勤劳作,带发修行的尼姑。他说他绝不让她再进东宫,她还不稀罕呢。在两年前,她就曾经在佛前许愿,“愿生生世世,和裴琰再无瓜葛。”
如今,只需要等这个春天一过,两年期满,她就可以离开甘露寺了。她就快告别这艰苦的岁月。
室内陷入一片静谧,顿了顿,姚纤阿道:“贫尼还是唤您裴施主吧。”
良久,都未得到身后人的回应,姚纤阿回头一看,裴琰躺在床榻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嘴唇轻启,却说不出话来。
叫她一阵疑惑,走近一看,他腹部的袍衣已经染上鲜红的血渍,额间也跟着冒出不少汗珠,深眸尽是痛楚之色,想来是伤口裂开了。
姚纤阿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丝帕,替他轻轻拭擦。
裴琰疼得咬牙切齿,身体犹如陷入冰火两重天,火辣的灼痛感与挤进心间的凉意犹如两股对弈的力量,硬生生地要将他的身体割开。
从小到大,他锦衣玉食,每次生病皇后和侍妾们都不假他人之手,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如今身处荒山,茅室蓬屋,颜明和破雾均不在身边服侍,头遭感到这般无助,甚至绝望。
姚纤阿见他脸色苍白,紧紧咬唇不放,心有不忍,于是轻声安慰道:“别着急,你先忍一忍,会好起来的。”
女子的气息犹如静谧花香,将他沉在其中,荡涤了心中的隐忍与痛苦,他的心缓缓安静下来,窗外偶尔传来风声鸟鸣,叫他的心更为清幽。
裴琰看着姚纤阿,只见晨光下,她的脸蛋犹如抹上一层绚丽的脂粉,她的手指不时按在他额间,脸庞上,“嗯,还好,没有发热。”
当肌肤接触时那柔腻温香的感觉,叫他咽了下口水,冲动之下猛然捏住她的小手,“嫦曦你果然不是世间凡人,你定是月宫中的仙子,来拯救在下的。”
姚纤阿听出他的意有所指,脸色的云霞被晨光烘衬,显得更为鲜红,“裴施主真会说笑。贫尼若是仙子,怎会住在这偏僻荒凉的腾云峰,此刻施主也不会见到贫尼。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决了施主的皮肉之痛才行。”
话毕,这才发现裴琰的手掌紧紧裹住自己的小手,此刻她虽伪装成一尼姑,但男女之防叫她心中一慌,嘴里爆出两字,“放手!”
裴琰被她愠怒的神色震住。
在青年的迟疑之间,姚纤阿趁他不备,狠狠地将他手掌甩开,恼怒地瞪他一眼,并站起身远离床榻,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裴琰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身安抚,却发现自己腿脚不便,故而轻咳几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抱歉,嫦曦师太,在下,在下——”尾音被不断拉长,他有些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该如何解释。
姚纤阿摆摆手,神色怅然,“罢了,念你尚在病中,贫尼便不同施主计较。”
她又端起桌案上捣好的草药,走向裴琰,“这是贫尼制作的草药,虽不能药到病除,却也能缓解施主的痛入骨髓。还望施主将就着用吧。”
裴琰微微一笑,颔首道:“有劳师太。”
因他腹部的伤,人无法起身。姚纤阿索性替他解开腰带,见她脸色羞赧,动作都有些不稳,就知她鲜少同男子接触。那懵懂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可爱呢?思及此,他唇角微微弯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就在他思索着该找个什么话题同她闲聊后,只见她忽然拿起他腰间玉制的鱼符,仔细一瞅,脸色由惊讶沦为愤恨,她咬牙读出鱼符上的标签,“东宫,裴琰。”
她看向他,怒火从脚底窜到脑袋,星眸隐去灵动与柔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盖的恨绝,“你是太子裴琰?”
见她神色瞬息万变,裴琰有些不知所措,可她既然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便未再打算瞒着,“是,孤正是东宫的主人。不知师太——”
话还未说完,姚纤阿已将鱼符扔在他身上,目光浸满寒意,似一汪冰冷刺骨的雪水将他凝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小说《娶她归,太子的强取豪夺》第2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