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的罪魁祸首却完全没记住它。
解释一句都是对库尔勒的不尊重。曲浅之倏然一笑,摇摇头,“二哥,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吗?”
“半年了,从你失明之后,人情冷暖,虚情假意也该分清了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是你弟弟又如何?你是我哥哥又如何?”
“浅之!”曲寒川听出决绝意味,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拽住他衣袖,殷切道:“没关系,浅之,之前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曲寒川声音清厉神色坚定,道:“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浅之,我们一起长大,相伴了多少个三年?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小事……”
“小事……”
曲浅之低语喃喃,继而大笑,笑曲寒川迟钝笑他无知,笑他不知人心险恶,他真是被曲煜堂保护的太好,是幸呢还是不幸?
快笑出眼泪,笑完曲浅之道:“你好傻啊二哥。”
说完甩开曲寒川的衣袖便离开。
木鸢落地。
“浅之!”
曲寒川顾不上掉到地上的儿时玩具,向前追了两步,扶着石柱立在阶边,神情殷切,“良禽择木而栖!浅之,赵明棋并不是适合你的木……”
曲浅之定住,转身看他。
良久才问:“这是你找我来的目的?你想让我离开赵明棋?”
顿了顿,“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曲寒川眉目清明,一双瞎眼中流露的却是真心关切,一丝鄙夷也无:“什么关系不重要。”他说,“浅之,他不适合你。”
曲寒川眼中存了高山巍峨和大海苍茫,他白衣一袭茕茕孑立,眼角眉梢天光自惹,任雾霭沉浮,一丝怯黑也无。
曲浅之笑他天真。
“太晚了,哥哥,”曲浅之说,“真的太晚了,箭在弦上刀已出鞘,就像你不记得我钟爱的库尔勒——我也压根不记得你珍藏的破鸟……”
再说,就算记得又如何呢?时至今日,难道他曲浅之还能停手吗?已经停不了手了。
曲寒川只晚了一天……
时也、命也。
曲浅之渐行渐远,曲寒川立在原地遥遥张望,触目所及,黑暗铺天盖地。
屋脊,两只乌雀突起,于空中纠缠一圈后唳鸣一声,一只向着远山、令一只则奔向了滚滚流云,只一刹间,便散作了时空中的两只墨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曲寒川往回走了两步,蹲下身,手在尘土中摸摸索索,终于摸到了那只木鸢,只是断了一截翅膀。
胤红星走近了,拿过他手中的残鸢,连同半截木翅一起收进袖中,又拿出帕子把他手上的污泥细细擦干净。
“站起来,寒川。”
“下雨了,我们回去。”
两人回兰室时,度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软秋千上对着梧桐发呆。胤红星喊他一声,度月呆呆走近,似是十分不情愿的叫了一声公子。
胤红星奇了,“怎么的?睡了一觉不认识我了?平沙呢?”
“师兄买香薷饮去了。”度月卷着地上的小石子可劲儿蹂躏,闷声答。
“平沙都快成你小厮了,要什么买什么,你怎还闷闷不乐?”
度月摇摇头,只拿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两人牵着的手。
午饭后胤红星带平沙回胤府,桃良自去寻秤砣。兰室里一时静悄悄,曲寒川坐在院子树荫里捏着几枚银针问度月:“这个真的叫夜雨十年?”
银针细韧,显是汀芳涧中赵明棋所中之暗器。
那天事发后,胤红星心有余悸很久,想着无法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便要曲寒川学一门暗器。曲寒川毫无武学根基,挑来拣去,便定了这“夜雨十年针”。
此针为先人所创,原叫暴雨梨花针,传闻身患软骨病的周公子以此暗器杀害了许多江湖高手,由此一战成名。
度月说:“师爷爷寻一女子不得,伤心之余将暴雨梨花改为夜雨十年,继而放弃找寻,自行闭关修炼去了。”
“难怪,”曲寒川垂头感叹,“寄雁传书谢不能,江湖夜雨十年灯①。如此深情必然刻骨。”
“公子……”度月眼神闪烁如有所思。
“怎么?有话对我说?上午便觉你不开心。”曲寒川放下暗器拉过他,这才发觉度月虽才14,却也是个郎朗少年了。
而浅之已经走出太远。
度月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趴到曲寒川耳边悄声耳语,说完脸红耳赤,暗自庆幸曲寒川看不见,方不至丢人。
曲寒川同曲浅之一起长大,纵使幼年亲密,也没分享过私密之事,现在就算想分享也没机会了,便忍着脸热拉度月耐心教导。
“说明度月长大了,心里重视平沙。”
“是吗?”度月问。
却说度月那晚梦见自己回了落星山,在摘星湖畔风过林梢,衣袂翻飞,麻雀一样正自在游玩时,孟知叙鬼一样出现,大喊一声,余音隆隆。
惊的度月一个不小心便从树梢坠落,眼看就要落入碧波湖水中,却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近在咫尺。这人接住他,并不放下地,只说自己叫平沙,随后抱紧他,未及度月感受软暖温香,便被他一起带进湖中。
度月大惊,这下可要淹死啦!却没想平沙如游鱼入水般靠近,在清凉的湖底亲他,嘴唇凉凉的贴到一起,舌尖软软却打开他的牙关为他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