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陈、罗、钱四家,同气连枝,互为婚姻,已有百年。”太子突然地开口,引得萧扶光扭头去看他,“曹陈两家,代代都有子弟在京为官,在朝廷举足轻重,在清流中人望绝高。罗钱两家,却是着意经营江南本地,江南六郡,大半的良田都在他们手上,每年发出去的盐引,也都是这两家的门人换着法儿去领。”
“一个曹家可能不够,说这四家是实质上的江南王,倒也算恰如其分。”
萧扶光呆呆地抬头看他,连脚下正在走路都忘了,左脚拌右脚差点儿摔个大马趴,万幸被太子伸手扶了一把,萧世子才免去了喋血街头的悲剧。
将人松开,太子殿下笑得幸灾乐祸:“就你这样还想搀着孤呢?孤劝你还是乖乖好生走路吧。”
萧扶光气急: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看究竟是谁害得!
被太子气到,萧扶光一甩手,蹭蹭往前走,决定再也不要滥好心替别人操心了。
不过他神气了不到两秒,就发现已经走到了六槐先生的院子外面,只好停下脚步,等太子一行人过来。
闻承暻忍着笑,不敢再刺激对方,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等萧世子的下一步安排。
*
周皓卿昨日就被通知了要面见太子,还被恶补了一通面君的礼仪,然后他就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天色微明就起身换好了管家送来的簇新衣裳,忐忑不安地等到了现在,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的人都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搞得周皓卿又紧张又疑惑,但他始终牢记萧扶光不准他踏出院门半步的规矩,此时也只能煎熬着继续等待。
一门之隔处,萧扶光看向沐昂之,伸手示意:“沐统领先进去看看?”
闻承暻失笑:“你这也太小心了。”
“不能不小心。”萧扶光的神情严肃,“万一他心存歹念怎么办?臣不能拿您的安危冒险。”
不夸张的说,在太子到来之前,光是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就被萧扶光让人清理了无数次,更别提周皓卿本人了,那是全身上下连根毛都要翻开找找有没有利器。
见他如此大公无私,闻承暻暗自失笑:倒是难得见这小纨绔对美人也如此严格。
言语间,沐昂之已领着人搜查完毕出来复命,萧扶光这才示意太子可以进去了。
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个小小的院落,看着当中匍匐跪迎的浑圆身影,闻承暻唇角的笑容有些凝固——
这个,就是扶光他所仰慕的对象?
难怪他要说孤瘦得不成人样了。
其实就这个样子,孤应该也可以……
算了,孤不可以。
第69章小狗
太子问讯周皓卿的时候,萧扶光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这些话他昨日都听过了,现在再来一遍,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直到太子问周皓卿能不能拿出凭据的时候,他才感兴趣的坐直了身体,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周皓卿跪了快小一个时辰,早就有些摇摇欲坠,听到太子问话,也只能勉强支撑起身体:“学生斗胆请借文房四宝一用。”
事关机密,不好让外人进来,于是便由常喜取了笔墨纸砚过来,亲自放在周皓卿身前。
虽不清楚常喜的身份,但仅凭他能留下来这一点也能推测出此人必定是太子心腹。周皓卿不敢再劳动他,自己研好了磨,将纸平铺在地上,就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将就着写了几个字,双手捧着纸张举过头顶,常喜连忙接了过去,递到太子面前。
萧扶光好奇的探过身去看,见上面写着“左仆射臣曹平芳跪”几个字,不过是常见的奏疏落款而已,他兴趣寥寥地坐了回去:“这能算什么凭据?周先生不如再好好想想。”
闻承暻却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变了脸色,起身走到堂下之人身前,问道:“这的确是曹平芳的字迹,但天下见过曹相手迹之人何其多矣,仅凭一笔相似的字迹,还不足以让孤相信你的说辞。”
周皓卿头埋地低低的,只能用余光看到一点太子的袍角,见太子质疑,他心里却愈发平静,回道:“曹平芳昔年好酒,十年前就因为饮酒过度中风,后经名医医治,虽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却无法做写字操琴这类精细之事,他一向自负,耻于对外自曝其短,便将此事瞒了起来,除心腹外再无一人知晓。”
“当时学生为其代笔已有些年岁,字迹已经练得十分相似,且一贯驯顺听话,已得了曹平芳信任。他生病之后索性便将各种需要亲笔写的文书都交由学生处理,因此,这十年间,除了奏疏,曹平芳与族人的往来书信,也俱由学生代笔。”
“曹平芳为人谨慎,学生每次代笔,都要他亲眼盯着写完,就连我房中字纸,他也常常命人翻看。但他不知道的是,学生自幼就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