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皮被牵扯出近乎于无的力道,沈惊鸿呼吸一颤,原本撑在另一侧兽皮上的手指蓦然攥紧了指间的皮毛胸口焰纹偏在此时玩命烧起来,似乎不光是痛,身上跟着泛起一股奇异的酥麻,他屏住心神说服自己:沈醉只是摸兽皮时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头发,人家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刚刚那句“侍寝”只不过是玩笑,他绝对不可因此乱了分寸……
就在这时,殿外忽地传来一声呼喊:“陛下!”
沈惊鸿紧张之余,腾地推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沈醉
可怜鸣蛇连着两天彻夜未眠,先是赶到生死城,而后从所有黄册中找到五百年前记录无妄城那一夜的妖籍黄册,又耗尽灵力驾飞辇一刻不停回到妖都,结果寝殿一打开门,门里面的沈醉居然用一种“朕想杀了你”的眼神看他。
鸣蛇心想“我也没耽误他什么事,他甩什么脸”,于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地走章程道:“陛下,你让我拿的几卷妖籍黄册已取回,五百年前那一夜,全城无任何一妖亡故。此册可证沈将军清白。”
妖界各个城池的妖籍黄册并非人为记录,而是由生死城中央的那棵生死树每日所掉下的树叶编纂而成,树叶掉落那一刻,叶片右下角标识出当日为何日,红色写出的地名人名便是妖界此日在何处的亡故之人,绿色写出的地名人名便是此刻妖界何处有新生之人,若是树叶上只标注了今日何日,再无其他,那便是当日既没有新生儿也没有亡故人。
除此之外,生死树从不掉叶,无人能在生死树上做手脚,所以鸣蛇取回的黄册只要一亮,自然能证明沈惊鸿在五百年前那一夜没有残杀过任何无妄城百姓。
沈醉从鸣蛇手上接过那片巴掌大小的黄色树叶,扫过上面孤零零的日期,抬眼看向沈惊鸿:“今晚你先留在这儿,待明早将黄册投影在妖都告示天幕,你再离开……”
“陛下!”鸣蛇接话道,“属下知道陛下急于证明沈将军清白,来的路上路过告示天幕,早已将黄册投影在妖都告示天幕上,有此等铁证,那些诬告沈将军的侍卫只会认为自己眼花,绝对不会再造谣沈将军杀百姓!”
鸣蛇说完,抬头触及沈醉眼神,却发现沈醉的眼神由“朕想杀了你”变成“朕想杀了你就现在”。
怎么回事?
鸣蛇心里毛毛的。
站在沈醉身后的沈惊鸿听他说完,倒是朝他拱了拱手:“多谢鸣蛇统领!”
站在二人中间的沈醉回过头看了看沈惊鸿,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惊鸿这个人对妖王陛下来说有奇效,那目光一经沈惊鸿,当即被滤掉一层厚厚的阴鸷,以至于沈醉的眼神落回鸣蛇身上,还残存几分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含情脉脉:“你先出去,朕有几句话与沈将军单独说。”
鸣蛇被看得心神恍惚,就这么恍惚着行了礼,转身走了。
寝殿殿门再度关上。
沈惊鸿看沈醉如此正色,以为沈醉要说重要的事,又见鸣蛇都走没影了沈醉还不开口,想着是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糟糕到不好启齿,心里咯噔一下,开口催道:“陛下想与我商议什么事?”
沈醉垂下眼,微微上翘的唇角带出几分羞赧:“不瞒将军,我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发狂。那人久居域北,想着将军也是久居域北,喜爱应是有相近之处,你说,我做什么才能讨得他欢心?”
“喜欢得发狂”那一句之后,沈醉所有的话都在沈惊鸿脑中震出嗡嗡的回声。
沈醉有喜欢的人了。
还喜欢得发狂……
收在袖口里的手攥成了拳,沈惊鸿逼着自己割断脑中同样发狂的委屈和贪念,低低应道:“听说……妖都每年正月初一,都在王宫外燃放烟花,域北只有风沙,临近的沆城和无妄城也不算富饶,见不得烟花。陛下若在正月初一那日邀心上人来妖都看烟花,那人应该会高兴吧。”
沈醉:“可他似乎不喜欢我,我一凑近他就躲,还有些惧怕我,怎样才能让他喜欢我?”
沈惊鸿闭了闭眼:“那人未必真心躲你,可能是忌惮你妖王身份,你和她多相处相处。妖都好玩的多,你平时邀那人看戏、喝茶,时间久了那人与陛下熟悉,应该就不会躲你了。”
沈醉:“可我一见他就想亲近他。不知他愿不愿意让我亲近,我亲近他之前……应事先问问他同不同意么?”
沈惊鸿已强撑到了极限,压根儿不想再聊下去,只道:“时机成熟去做就好,你不用管人同不同意。”
“我明白了。”沈醉道。
沈惊鸿走出王宫。
恰好遇上更夫敲响五更天的锣声。
“咣”一声响,唤回了沈惊鸿的神思。
他回头望了望高耸于夜幕下的王宫,心想:他的雏鸟要去给别人放烟花了。
这他娘的。
沈惊鸿魂不守舍,缩地千里缩过了头,直接越过沆城,到了域北原来的嵬鹫扎营之地。
嵬鹫率领的叛军已尽数投降,他在嵬鹫的山头溜了一圈儿,回了九支夷的城主府。
九支夷正好在家,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脂粉味,朝沈惊鸿迎上来,沈惊鸿被他呛得打了两个喷嚏。
“黑蛟关哪儿了?”
九支夷瞪起眼睛:“那老头是黑蛟?这老妖又用了移魂术?我就说怎么看那老头瘆人!”
沈惊鸿:“我问你关在哪了!”
“柴房,门口派了身手好的护卫看着呢。”九支夷说完,皱起眉瞪他,“你好好的跟我喊什么喊。”
沈惊鸿跟着九支夷走到柴房,门口看守的城主府护卫朝他行了礼,回身拉开柴房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