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缘面上有对鸡的打量和欲言又止:“这鸡看着确实是寒碜了点……”
陈翠蓉:……
她能拿只鸡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付东缘眸光闪了闪,继续:“而且我听说这回门送东西啊,得送一对,忌讳单数,爹、娘,你们家可还有鸡?”
这一声声的叫得好听,实际在剐陈翠蓉和周大成的心。他们家一共六只鸡,会下蛋的五只,已经抱了一只来,这要是再抱走一只,往后下的蛋……家里的四个人就不够分了!
而且这鸡,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平时也舍不得吃,只有等到过年这样的大日子才会杀一只过过嘴瘾。
这一下就送出去了两只,今年过年他们是想也别想了。
这事儿不用商量,陈翠蓉和周大成的一致决定是:坚决不再往外掏鸡了。
“没了,去年买了十只鸡崽,养到后头,死的死伤的伤,本就剩得不多,又碰上那鹰啊,盯上我们家了,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下,哪能保得住啊?这只还是一直关在鸡笼里不让出来,才得以保全。”
这话完全是现编的,在场的都听得出来。
刚刚不还说这是家里最会下蛋的鸡么?没个对比,哪来的“最”?
付东缘不屑于拆穿她,顺着自己的主意往下,无不可惜道:“那这鸡,就不能带到我爹面前了。我爹最注重礼节,寒碜不要紧,但要是没按照旧例来,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抱着鸡的陈翠蓉和周大成面面相觑,那眼神,好似在商量对策。毫无疑问,付老板生气这件事这他们眼中非常棘手。
付东缘不需要这两人产出新的对策,直接朗声打断他们的眼神交流:“这鸡,爹和娘还是抱回去吧,我们带着不合适。刚刚凤姨来,给我们带来好些贵重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爹看了一定会喜欢。周家的心意,凤姨出就行了,您二位送的这个……爹不问,我也不会说的。”
陈翠蓉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阴沉得可怕,心说这张玉凤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还能给周劲送值钱的东西?
难不成她住的马头崖上,埋着什么宝贝?
还有缘哥儿话里话外的嫌弃是什么意思?他们家的鸡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心意我们送来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这一路走来,村里的人可都看见了!谁都知道我待你们不薄,在付老板面前,你们也别乱说!”
付东缘笑得十分得体:“绝对不乱说。”
陈翠蓉和周大成抱着鸡,目眦欲裂却又无计可施地走了。
回到家后,保住鸡的喜悦完全冲不淡满心的愤懑,陈翠蓉拧着周大成的胳膊道:“这么好的亲事,怎么就被周劲这小子碰上了呢!要是多等几年,等咱们天明十六岁了,和付家结亲的就是我们天明了!”
周大成掰着手指算了算,“那付家哥儿又不是不会长,等咱天明十六,那付家哥儿都三十了,早就变成了一个老哥儿了,你真愿意让天明娶一个老哥儿过门啊?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呢。”
陈翠蓉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不是让儿子非娶个老哥儿过门不可。
“不就是有个有钱的爹和当官的舅舅在后头撑腰吗……”
后面就说不下去了,就是因为这两点,他们永远拿这个仗势欺人的哥儿没法,一辈子都得受这个气!
这一天周大成什么活都没干成,被自家婆娘撵来撵去的。
陈翠蓉将撒不出的气全撒这个没用的丈夫身上了。
*
将两个不速之客赶跑之后,付东缘还想将凤姨请进屋里,邀请她一起坐下来喝点茶聊会儿天,可凤姨说:“耽误了你们这么多时间,我也该回马头崖了。你们早饭还没吃吧?赶紧去吃点东西,收拾收拾就要进城了,别叫付老板久等。”
付东缘看了一眼周劲,说:“我们不急的。”
凤姨笑得十分和蔼,语气也很温柔:“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肚子。我那田里头还有事呢,茶可以下次喝,有的是时间。”
见凤姨打定主意要走,付东缘也不好多留,说好了等他们从城里回来,一定会去凤姨家拜访。
张玉凤笑嘻嘻道:“好呦好呦,我那随时欢迎你们来。”
将凤姨送走,付东缘跟着周劲回灶房。
灶锅上焖的红薯饭芳香扑鼻。加到饭里的红薯被周劲切成了小块,一粒一粒的,和豆子差不多大小,散布在米饭中,金黄喜人,粒粒分明。
饭的边缘还窝了两根大红薯,已经被蒸得清香软烂,按照周劲的意思,这两根是要带去路上做干粮的,免得肚子饿又没地方找吃的。
凤姨来之前就煎好的蛋也已经被摆上了桌。
周劲见蛋有些凉了,打算回锅热一下,付东缘知道他这是替自己考虑的,忙阻拦:“赶时间,不用特意热了,一会儿我埋饭里就行。大牛快来了吧,我们还有两筐东西要准备,得抓紧时间。”
把筐子搬上车简单,但他们还要让筐子呈现出里头装满了东西的模样,就得塞些草叶与石头。
都知道这对新婚的小夫夫今日要回门,但没有人清楚内幕,知道回门是假的。城里确实有人在等他们,但这个人不是付老板,也不是付东缘的舅舅邹羿。
这两人,早就不在开阳县里了。
吃过早饭,又准备了两个箩筐“东西”,周劲在箩筐上罩上团箕,再用粗绳将这两样东西捆住,上端留出系在扁担上的绳结,最后取个扁担从绳结中穿过,担起扁担,走到院子外的土坡上,这准备工作就算是做好了。
家里的门栓上锁上,二狗不与他们一同去,而是要留下来看家。
“我们晚上会早些回来的。”付东缘蹲下,同二狗道。
二狗目光特别坚定地冲他摇尾巴。
远远的,能看见大牛赶着牛车从村东头过来了,周劲提醒了哥儿,哥儿起身,与他一同望向牛车的方向。
忽的,蹲在二人脚边的二狗突然朝他们背后叫了一声。这叫声并不尖锐,不是传递危险的讯号,而是提醒他们注意后头的人与事。
付东缘和周劲扭头,只见张玉凤从一堆茅草中钻出,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面前。
付东缘惊讶地唤道:“凤、凤姨?”
张玉凤脸上尽是大粒的汗和茅草割过的痕迹,她方才没功夫擦,这会儿赶上了,抬起袖子边擦边说:“这块肉你们也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