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廷棘,你是不是不喝绿豆汤啊。”张苛舔着嘴唇说道,“不喝的话就给我喝吧,我还没喝过瘾呢!”
说罢,张苛便当着二人的面直接端起封廷棘的杯子大喝起来。
不过十秒,满杯的绿豆汤瞬间见底,张苛拍着肚子心满意足走了,继续和那些还没吃完的人抢绿豆汤喝。
封木愁眉苦脸直叹气,心想他要是不墨迹,动作利索点,到嘴边的绿豆汤是不是就不会被张苛抢走。
张苛来到福利院的时间远比他们早,仗着年龄大时常欺负打压年纪小的孩子,老师亲眼看见了还会阻拦训斥他一下,但通常情况下老师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忙着照顾新送来嚎啕大哭的小孩,哪有闲散功夫管这些有的没的?
封木失落地到院子里洗杯子,封廷棘却走到垃圾桶边上,狠狠地将被人碰过的杯子砸了进去。
“哐”一声,动静不小,连水龙头聒噪的水流声都盖不住。
“你不要杯子了吗?”封木着急道,“每个人只能领一个杯子,丢掉后你以后怎么喝水啊?”
“捡起来吧,我帮你洗洗——”
“恶心死了。”
封廷棘打断他。
他面露厌恶,眼眶下的黑痣因为扭曲的表情都透着几分狰狞,目光阴沉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和别人打闹的张苛。
“不还有你的吗。”
封廷棘眼底渗出冷意,语气却与以往正常的样子无异,“以后我们就用同一个杯子吧,反正睡的也是一张床。”
他扭头面无表情问封木:“你觉得呢?”
封木洗杯子的手一顿,思考这样未免也太麻烦,要不还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洗洗算了。
迟疑之际,封廷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为什么不说话,木木?”
脑海里浮现出那幅状况惨烈的宇宙拼图,封木抿抿唇,干巴巴接受封廷棘共享的要求:“那行吧。”
老师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小孩来院子里赏风景,远远就瞧见张苛站在枫树底下抬脚踹人,被踹的人趴在满是黑泥的地上,死命捂着脑袋呜呜哭泣。
“张苛!你又在欺负人了!”老师面色严厉地快走过去解救无助的受害者。
封木皱巴着一张小脸替被打的小孩捏把汗。张苛下脚可真没有半分留情,把人家的鼻血都踹了出来,红色的血混杂黑色的沙砾……
“枫树是浇了伴有血的养料,才能长出红色枫叶的吗?”
封廷棘盯着聚在树下喧闹的三人,忽然开口疑问道。
封木还是第一次听到封廷棘会提出如此天真烂漫的想法。
“当然不是!”封木笑嘻嘻为比他小一岁的孩子解答,“枫叶生来便是火红的。”
封廷棘人未动,他转动眼睛,视线凝聚到封木,万分惋惜:“这样啊,真是遗憾。”
封廷棘走过去捡起一片掉落的巴掌大的枫叶,叶子左上角有个被虫子咬出来的小洞,他捻着细枝转动几圈,然后眯起一只眼睛,将小洞口对准远处的封木。
封木就被圈在不规则的圆里,眨着眼懵懂地看他。
封廷棘笑了笑,回到屋内把枫叶夹在了一本他最喜欢的故事书中。
温度渐冷,蚊子逐渐销声匿迹,封木以为封廷棘会选择睡回自己的床上,毕竟两人一张床想翻个身子都十分不方便。
但没有,封廷棘没半分要走的意思。
封木无法,他总不可能赶人。
封廷棘喜欢封木往左侧过半边身子,他可以将头颅埋进封木怀里,聆听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闭紧眼就看不见封木了,但心跳声通过骨肉传导进耳道,血管变成蓝红色的电线,组装成精密的监听器,时刻监督封木是否依旧和他在一起。
天气热的时候封木经常被他捂出一脊背的汗,半夜昏昏沉沉醒来,再继续摇晃蒲扇闪风驱散热意,而那时封廷棘也会一同醒来。
封木如若妄想翻身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再入睡,肢体有半分动静封廷棘就会出声问他要干什么。
封廷棘的声音很轻,像他营养不良淡棕色的头发般柔软,他呼吸着,头发也呼吸着,朝封木下巴蹭起一阵风。为了照顾好封廷棘、不打扰他,封木只能僵硬身子维持不动,像座供无家可归之人安眠的雕塑。
入秋后情况好多了,纵然封廷棘贴着他睡觉,二人连接的肌肤不再产出粘腻汗液,封木也无需扇动蒲扇,酸软多日的手腕得到了解放。
政府为福利院送来伙食之类的物资,园长和老师们喜笑颜开,决定组织一次外出野餐,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野餐,顺便欣赏金灿灿的落叶。
整个福利院沉浸在欢呼雀跃中,封木也开心地鼓掌,他自进来后再也没出去过,对于难得而来的外出极为兴奋。
封廷棘不动声色看着他,配合地扯了扯嘴角。
第二天一早,阳光穿透玻璃窗洒入偌大的休息屋,宣告新一天的开启。
封木早早睁开眼,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期待野餐心跳得飞快。这一点封廷棘也察觉到了。
“这个给你。”封木喝牛奶,正嘬着白色吸管放空,衣服口袋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迎上封廷棘含笑的眼睛,封木拿出来一看,是根棒棒糖。
封木记的这根棒棒糖,前天封廷棘数学考试考了满分,老师课堂上特意在奖励他的,当时全班投来羡慕的眼光,但封木是鼓掌最激烈的那一个。
“不行,这是老师给你的奖励。”封木又还给封廷棘,“我不能要。”
奖励两个字总是带着股特殊的含义,承载美好的寄托自愿赠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