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唯一的一盏灯放在他跟前的桌子上,瓦数其实并不大,可在审讯室这么狭窄的地方,依旧光芒万丈,将朱正天阴郁、充满脂肪的大脸瞬间照得无处遁形。
秦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把头抬起来,“朱正天,我现在过来也不是跟你追究这个,我暂且相信你没有想杀王森的心,你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跟王森,到底认不认识?”
朱正天却突然大笑起来,道:“秦队长,这句话不就是废话吗?他是我养猪厂的总经理,我作为老板,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意思。”
“那秦队长你是什么意思?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真不明白秦队长你是什么意思?”
秦澈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希望能从朱正天的眼睛里看出,哪怕是一丁点都不对劲,可他盯了一分多钟,朱正天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他们的推测是错误的吗?
不。
他们的推测是正确的。
案子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目前他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方向,凶手认识王森,凶手也认识朱正天,朱正天又认识王森,而王森跟陈飞有关系,再加上那一具女性骸骨,这几个人形成了闭环的关系。
可朱正天这个淡定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秦澈也没有急着立马让朱正天全盘拖出,像这种人一般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得慢慢一步一步来,“行,我就当做你不认识王森,他就仅仅只是你养猪厂的总经理,那我换个问题,你认识陈飞吗?”
朱正天表情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抬起头,否认道:“我说秦队长,你该不会怀疑我杀了他吧?不是,秦队长,不能因为人死在我养猪厂的猪圈里面,就觉得我把他杀了吧?我跟他压根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杀他?我杀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吗?秦队长你可以想一想,要是我真的杀人的话,那我不得找个没人、又隐蔽的地方埋尸吗?谁杀了人还丢在自己地盘上的,那是傻子才会这么做吧!”
秦澈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在朱正天极力撇清跟自己没有关系的话语中,顺着他的话道:“你说的对,正常人的思路,就是在杀人之后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把尸体藏好,可是朱老板,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找不到的地方,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凶手心里会怎么想?”
他这么一问,朱正天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费解的状态中,他抬头很疑惑看着秦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欲言又止,迟迟没有出声。
审讯室只有两个人,房间不算小,空间足够容纳两个大床房,即便这么宽敞,你依旧能够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而此刻朱正天的呼吸声,显然有点加快。
秦澈乘胜追击道:“这个问题可能对朱老板来说有点难,那我再换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朱老板,养猪厂里面所有的监控,最后都交给谁来处理?是朱老板你自己亲手处理,还是交给总经理王森?”
朱正天两只手互相抓得紧紧,听完秦澈这个问题后,眼睛都变得有点不自在,“监控的话,有时候是我来处理,有时候是王经理来处理,也不是固定的,就堆积起来,一周处理一次,谁有空就谁帮忙处理。”
“朱老板你确定吗?”
“当,当然确定!”
秦澈笑了声,又道:“今天我们重返了现场,就是回到陈飞死的那个猪圈里面再勘察一次,以免落下什么细节没发现,朱老板,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我们发现,凶手把陈飞的尸体用纸箱运进来后,他原本有一个抱纸箱的动作,可我们在监控录像上没有发现那个纸箱上面有他的血掌印,他的血掌印只留在那个猪圈的墙上,而我们查的监控却没有显示他抱纸箱的动作。也就是说,凶手把箱子抱起来放到地上的时候,他的手上是没有沾上死者的血,他是后来把纸箱打开,伸手进去想确认死者到底有没有死才沾上去的。”
“那么问题来了,朱老板你当初带我们去看的监控录像,要是没问题的话,监控录像上面应该会显示箱子上沾有凶手的血掌印,问题是,朱老板你给我们的监控视频上面并没有显示这一点。朱老板,给我解释解释吧。”
朱正天闻言整个人全身都僵硬起来,两只眼睛不自然向四周转,因为紧张,在阴暗冷峻的审讯室里,肉眼可见有汗珠从脸颊的两端滑落。
“所以,你在监控录像上动过手脚,对吧。”
“我,我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那你给我解释解释监控录像上为什么没有显示凶手在纸箱上留下来的手掌印?!”秦澈砰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该不会想跟我说,都是我们警察的错觉吧?还是你想跟我说,这件事情是王森做的,因为他已经死了,人死了死无对证,对不对?”
朱正天两颗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顺着秦澈的话点点头:“秦队长,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我是无辜的……”
“无辜个屁!”
他的话都还没讲完,气得秦澈想直接起来揍人,“我这么说,朱正天你还真敢这么想啊?王森巴不得我们警察早点找到杀人凶手,早点离他远远的,他要是有监控能帮忙找到凶手的话,别说我们去找他要了,他都能直接给我们送到刑侦队来,还是双手捧着送过来那种!”
朱正天不是很理解,他一脸疑惑看着秦澈,充满脂肪的大脸一抖一抖的,在昏黄的审讯灯下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但又因为实在作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表情,看起来跟那些普通的老实人没什么区别,就多了点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