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是盐官城一等风雅之所。有清倌雅妓,有风流书生,有丝竹管弦呕哑不绝,有诗词歌赋吟哦声歇。
这一日却异常安静。
一顶青顶小轿停在西江月外,映衬着四周雪色,格外醒目。
白榆提前打好伞,王贺挑帘而出,寒风裹着飞雪灌进衣领,他拢了拢披风,拾阶而上。
“大人,您真的要去吗?”
王贺还没开口,西江月里出来两名劲衣男子,人手一把剑横在胸前,逼近王贺主仆俩。
白榆握在伞柄上的手紧了又紧,左手伸到腰后去摸短剑。
“白榆,你在这里等本官。”王贺拿过伞,神色淡然地往里边走。
那两名男子直接将白榆逼到了台阶下。
白榆冲着远去的背影喊:“大人,属下只等您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您没有回来,属下就杀进去!”
王贺身影一滞,没有停留。
俩男子看白榆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这不是王贺第一次来西江月。
三年前,在他还是元馥的时候,他在这里参加过富有盛名的书会,他的诗作与文章曾引得众人交口称赞。也是在这里,他与王姓秀才结拜,一觉醒来沦为囚犯,自此,他再没有见过他的颖娘。
王贺闭了眼,压下心头翻滚而起的情绪,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我就说巡按大人会来吧。”
“哼,他要是这点胆识都没有,敢动王敬时?”
王贺闻声望去,二楼的窗户大开着,站着参政道贾清和按察副使汪恒。
贾清不似在公堂上那般隐藏情绪,他眼含轻蔑,勾着冷笑,居高临下睥睨着王贺。倒是他身旁的汪恒,看起来和善许多,还冲王贺点头示意。
不时,一个小厮过来引他上楼阁。
“王贤契,喝杯热酒去去寒吧。”
王贺进屋,贾清与汪恒已经坐在桌前。桌上摆满珍馐,小火炉里热着酒。
汪恒给他倒了一杯,招呼他喝酒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忘年交要坐一块喝酒赏雪呢。
王贺先拱手见礼,才坐下,客套又疏离。汪恒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贾清又冷嗤一声,捏着酒盅像是把玩:“贤契故地重游,想是很有感触吧。”
“下官不知参政大人是何意。”
“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又何必在本官面前装模作样呢,元馥。三年前的书会本官也在,虽未与你打过照面,但你的文章本官看过。”
见王贺不语,汪恒一脸慈爱地给王贺布菜:“贤契若是喜欢王贺这个名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你科举中第不易,年纪轻轻就是个探花郎,这是多少读书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你有阁老扶持,有陛下赏识,入阁是迟早的事。到时权柄在握,何愁没有娇妻美妾?”
“贤契啊,你还年轻,有少年意气,我与你贾伯父都是过来人,等你到我们这年纪就知道了,人死如灯灭,都不如活着的重要。”
王贺垂眸听着,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他话中意思。
汪恒眉毛一挑,给贾清递了个眼色。
贾清啪地拍了记桌面,斥汪恒:“你同他说这些干什么?他犯的什么罪他自己不知道吗?等下了昭狱,酷刑加身,正好搓一搓他的少年意气!年轻人,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