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沈文新进了屋。
他瞥了眼沉默的两人,也没在意,只同常玉禾道:“常姑娘,你的住处安排在少鹤边上,可行?”
常玉禾点头告谢,抿抿唇又道:“沈大人,不知府上可有羽箭?我的羽箭用完了。”她指了指搁在一旁光秃秃的一个箭筒。
沈文新点头:“方才已让人送至姑娘房里。后续还要,姑娘问府里的管事老沈取用便行。”
常玉禾没想到沈文新做事这般周全,自是谢了了事。
“倒是孟端友疯病这事……”沈文新蹙眉,抬头时眼里有些小小的兴奋,“虽不知疾疫起源何处,眼下只知被孟端友咬过的人,许是面临疯变的危险。”
“县城西北处同井巷原有一处空置的驿馆,恰好充作临时疠所。明日我派人去趟孟知县府上,尽快将有伤的百姓带进疠所住一段日子。”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又接着道,“方才听你们所言,疯变后的人乃是死人。是死后疯变,还是疯变后死亡?”
常玉禾便摇了摇头。
祝铮道:“尚不知晓。只知疯变后的人对血腥味及声音较为敏锐。”
沈文新就拧紧了眉:“明明死了却还活着,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了……”蓦地又问道,“孟端友与那客栈小二在何处?”
“孟知县府上。”祝铮回了句。
“还在便好。”
翌日天未亮,常玉禾便起了身,因在知州府里,她没取弓箭,身上只藏了把剔骨刀。
行至前院,便见正门处进了一队人,抬着一具连口鼻一并被布头缠得严严实实的“尸首”。说是“尸首”,却一直在护卫们的肩头蹦动、挣扎。七八个人按着,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这是吴娃子?”常玉禾问站在前边指路的管事老沈。
老沈忙回道:“正是。大人原想将孟老爷也搬来。孟知县那处……”
语未尽,意思十分明显。
常玉禾也没说什么,只好奇道:“沈大人要这个作甚?”
老沈面色一白,憨憨笑了笑:“大人说要研究下病症……”
这不是仵作的活么?她听了有些讶异,想想昨夜沈文新眼里的小火苗,便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曙色初透,薄雾冥冥。
常玉禾在院内站了一会,便见着祝铮自石拱门那走了出来。
他神色冷淡,肃着一张脸,便是见了管事老沈扯了个笑示意,也掩不去他身上的行伍杀气。倒是那一身玄衣极为素淡,勾勒得他身形瘦长,显出几分倜傥洒脱来。
跟在后头的罗京明,瞧见她时脸色不太好看。
“裕……常姑娘不待在房里,一大早出来要作甚?”语气有些冲,想是心情不好。
常玉禾没同他计较,压根儿没理他,只走至祝铮旁边问道:“将军眼下要去何处?”
“孟知县府。”他带头出了门,“再同他聊聊。”
常玉禾自是跟在了身后。
他们走远了后,知州府衙门口来了一队人。领头的是京师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吴瞻,剩下的九人皆是他底下的小卒。
“他们去哪?”吴瞻冲祝铮的背影努努嘴。
“大人,属下跟去瞧瞧?”说话的是钟光,身形瘦削,面黄肌瘦,像是从未吃饱似的。
吴瞻白他一眼:“那罗京明虽说是个小旗,耳朵好使得很。就你这毛躁性子,去了不就是搁人家眼皮底下跳么。”
钟光讨好地一笑:“罗京明那狗耳朵……”
正想骂上几句,吴瞻已对旁边的曹缘下了指令:“你去。”
曹缘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吴瞻冲他背影啐了一口,暗骂了一句:“狗蛋卵子。不就是御史底下的狗腿子么,塞我跟前和个大爷似的使唤不动。”
“大人,别同他一般见识。叫他被姓祝的发现才好,定吃不了好果子。”钟光也跟着愤愤。
吴瞻一巴掌拍了上去:“猪脑子。你只当人家不晓得是我指使的吗?”
钟光喏喏。
一旁眯着眼睛往那头看的于大山疑惑道:“那小娘子是谁?一路上没瞧见过呀。”
一行人都眯了眼睛去看。姿态各异,引得路人也纷纷往那边瞧。
吴瞻皱了皱眉头:“甭看了。回头问下不就晓得了。左右不过那姓祝的相好。”
于大山极为震惊:“姓祝的转性了啊。”
吴瞻翻了个白眼,同守门的卫将递了牌子,进了知州府里。
沈文新这会正在热火朝天地研究虽死尤活的吴娃子,听说京师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吴瞻到了,也没顾得上,只叫老沈给他们安排屋子,说离祝铮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