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操作人小声说:“有个孩子,在操作过程中死亡了,沈向南想隐瞒下来,结果刚好一位监察者经过,立刻向沉先生上报了,所以沉先生也过去了。”
他以为他声音很小,但时咎听到了。
江遂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要找他去,但是他的学习一直跟着沈向南,所以还是立刻对时咎说:“对不起时先生,我得过去一趟,不能陪你了。”
时咎点头:“嗯。”
江遂急匆匆离开了,本来时咎想拿着名为沉皑的万能通行证再自己到处看看,忽的想起刚刚的操作人说沉皑也过去了,沉思片刻,便也往b34去了。
时咎找到b34的时候刚好前面有人进去,门还没完全关上,时咎顺手挡住了门,成功进入。
进化室里只有几个人但都没说话,也没人动,气氛凝固成水泥,只有沉皑亲自在检查躺在进化舱里的人。
惨白的灯光明晃晃的,晃得人心惶惶的,此时连呼吸都是一种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但没人想引起看守者的注意,便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短暂的死寂。沉皑起身站直身体,目光迅速环视面前几个低头缄默的人,却在门口看到了时咎,视线停滞一瞬,便又收回了。
“脑死亡,是操作失误。”沉皑冷冷地说。
沈向南冷汗直流,口唇发白,生怕看守者再多问一句。
结果多的那一句到底是问了出来。
“你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沉皑对沈向南印象不深,这里的操作员上百人,很少一部分他有些眼熟,沈向南也是其一,但也仅限于当初他进来时,是舟之覆带着他进来的,所以虽然权限不算高,但还是得到了一些末梢的权利感。沉皑没有太管这些,因为觉得舟之覆这个人再不靠谱,也是掌权者亲允的看守者,至少在工作上是有底线的,再者沈向南还没出过什么差错,呆了几年也开始自己带实习生了。
但自从上次在掌权者大厅里,舟之覆没事找事之后,沉皑对舟之覆的人品重新画上问号,他把这些事当成了自己宣泄的工具,而沈向南刚好又出问题了,很难不旧事重想。
沈向南的嘴唇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我,我,我……”
沉皑没有耐心听他哆嗦完,转头对记录员说:“一会儿把他的完整资料送到我办公室。”
“好。”
“啧。”时咎站在后面,发出轻微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沉皑要去问这个操作人是怎么通过考核的?
沉皑转头看了一眼躺在进化舱里的少年,那个少年刚20岁,早些时候还有生命体质,现在则完全消失。在生命逝去的这短短时间里,他的模样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富有生命力的少年,变成脸上毫无血色的死物,紧接着,脸部的轮廓越来越柔和,最后变成了一个少女模样。
他生物褪形了,或许跟百年来的基因改造有关,有一部分人在死后会出现褪形现象,男人变女人,女人变小孩,但这种情况不多见。
沉皑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手轻轻覆盖上去,摸了摸她干枯的头发,又用温热的掌心盖住她的眼睛。
那是一种怜悯和悲痛。时咎突然感觉到了心脏骤缩,也跟着心痛起来。
他以为不会从沉皑的眼里看到情绪的,但那些心痛,确实又流淌了出来,无论是不自觉的,还是他认为此时该心痛。
这个人,到底是……
直到沉皑走到身边,时咎还在想事,沉皑侧过头对他说:“你在这做什么?不走?”
时咎回过神,对上了沉皑的眼睛,但现在又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走啊。”时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
沉皑在前面走得很快,时咎稍稍加快步伐才和他刚好一致,时咎侧头看着沉皑的头顶。
最多半个头的身高差,不至于全部差腿上吧?
时咎想到沉皑问沈向南是如何通过考核,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为什么要看那个人的资料?”
沉皑脚步没停,却也没回答,时咎没继续问,只觉得不太对,当时在掌权者大厅看到他们几个打架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现在继续问,却显得不合时宜。
办公室里,记录员很快把资料送上来了,沉皑翻看着。
时咎跟着在办公室里踱步,绕着一圈一圈地走,但一点都没影响到沉皑,他像自带屏蔽场,能屏蔽一切他不想注意到的杂乱。
想了半天,时咎还是两只手拍上了书桌。
“喂,蓝眼睛的,我跟你说个事。”时咎说。
沉皑注意力依然在资料上,毫不在意地回答:“说。”
时咎走到沉皑旁边,背过身靠在桌沿边:“我突然想起个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沉皑没打断他,于是时咎说:“我第一次梦到……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也是在那个进化舱里,操作人刚好也是刚刚那个人,但是我被判定不合格所以应该是要被送去教化所。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这里,很多事不了解所以没有关注也没有说,但是这段时间,你跟我说恩德诺文明的幸福度很高,自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自己的体验也确实如此,但是……”
时咎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和今天见到的房间差不多,只是规格大一些,现在寻迹再回到那里,整件事就冲突起来了。
时咎继续道:“我当时还在昏迷,不过已经能听到他们说话了,只是他们不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当时在说……”
沈向南的声音:太多了,不太对劲。我去通知一下舟先生,你在这儿看好这些打过麻醉的人,你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