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姝其实一直都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合理过渡政权的机会。
原本,新帝初继,乾帝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健,大展宏图的时候,想要等到机会,或许还太早了,且,乾帝虽然对沈家军打压的力度更甚先皇可到底没有实质性的出手,且,明面上还有她这个皇后,和一个祥云长公主做纽带。
谋朝篡位,遗臭万年的事儿,许静姝并不想做,也不能做,先,沈国公就不会同意,那样,相当于她的底气漏一半。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不过才继位十一年,乾帝几乎就败光了自己名声,且声色犬马,流连后宫,正值壮年却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私下里,乾帝已经开始进补用药了,且后宫如今,也不过才三个皇子,七位公主罢了。
因着程远的关系,许静姝对于这一切很是清楚。
可也正是因为清楚,许静姝更为不解,明明曾经那么不重情欲女色的一个人,为什么做了皇帝后,可以改变这么多?权势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吗?
许静姝虽然做了很多准备,可她的私心里,其实并不想要将自己的女儿绑在这个位置的,不论她做多少准备,一个逼父退位的骂名是少不了的,且,女子为帝,古今未有,开先河并不容易,从来都不少一根筋的人,往后,女帝的功绩箔上估计会有浓重的墨迹,而她,又能落得什么名声呢?
只是,许静姝并不在乎。
近年来,乾帝身体越不好,许静姝也不得不做好准备了。
转眼,又过了三年,时光荏苒,岁月匆匆,朝堂的气氛开始焦灼起来。
一则,民怨四起,连年天灾,民不聊生,朝廷的官员再怎么有能力,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二则,乾帝开始精力不济,甚至多次在朝堂上出现短暂昏迷,这让百官人心惶惶。
而本该热闹的后宫,却出奇的安静。
连这些年嚣张跋扈的宠妃们都噤若寒蝉。
文武百官都明白,风雨欲来,乌云已起了。
在乾帝有一次昏迷后,许静姝命人传信给了正在外游历的祥云长公主。
原本,祥云长公主本就该在年底回盛京了,转眼间,曾经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已经到了十五及笄的年纪了。
原本今年六月份就该回来举办及笄礼的,可临近生辰,独孤婈姩却传来书信,他们回京途中,在单县遇到了地龙翻身,他们并无大碍,但独孤婈姩决定参与组织救援和重建,对于这个决定,许静姝大力支持,并嘱咐她也要照顾好自己。
独孤婈姩比许静姝想象中的成长的要好,聪明睿智,果敢坚韧,又有大爱,沈清风和许之潇将她教养的极好。
这些年,母女二人书信不曾断过,虽十多年不见,可母女的感情并未淡了,也不曾生分。
时至九月,秋风萧瑟,原本已经准备返程的独孤婈姩,接到母亲的书信,不由加快了脚程。
而乾帝,自是也接到了独孤婈姩回京的消息。
对此,他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歌舞不停,美酒不断,原本,他的身体不该再饮酒的,可他喝酒就如同喝水一般。
九月九日,双九重阳,本是一个很隆重的日子,人们相约结伴,登高望远,赏菊饮酒,祭祖俸亲,是一年之中很特别很重要的日子。
可今年的重阳节,显然要更不同些。
乾帝今日特意起了个早,沐浴更衣,命内侍好生为自己打理一番,而后去上早朝了。
文武百官看着这般精神的皇帝,还有些意外,想着,莫不是皇上转性了。
直到,身着凤袍的许静姝牵着一名身衣着玄色男士衣袍,中性打扮,英姿飒爽的女子进来,文武百官方才恍然大悟。
虽然中性打扮,不曾蒙面,众人还是一眼认出,这便是祥云长公主,独孤婈姩,因为跟乾帝实在太像了。
独孤婈姩长年在外,肤色并不如闺阁女子那般白净柔嫩,有些偏麦色,一举一动也不似女儿家那般规规矩矩,步若尺量,而是既有男儿的大方洒脱,又有女子的规矩有度。
说来,这位长公主才是最像乾帝的人,比起文弱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像。
看着逆着光,一步一步走来的母女二人,乾帝坐直了身子,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定定的看着母女二人,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许静姝身上。
近十年不见,乾帝也苍老了许多,且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身子也瘦弱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
等许静姝走至朱犀阶前,乾帝轻笑了下,语气平静的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许静姝微微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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