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闹腾了,关起来安静点。”岑林不想再提那三十块钱,随便扯了一句。
“这也没什么安静的兆头啊。”谢子夕弯腰看着木耳在笼子里朝着她的方向不停挠笼子,没注意到脖子上挂的东西滑落了出来,正好被岑林看见了。
那是一条猫头坠子的项链,用一根磨损有点严重的黑绳挂着,金属质地,毛色灰白相间,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明明是一副凶相,却毫无杀伤力,反倒像在赌气似的,正是一只奶凶奶凶的貍花猫。
岑林赶在谢子夕感受他的目光之前移开了视线,免得碰上尴尬。他之前就看见过谢子夕脖子上挂着一根黑绳,只是不敢确定挂的是什么,现在知道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知道谢子夕为什么还留着这条项链,还戴在身上,他怕自己猜错了又在谢子夕面前丢脸,更怕……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重新冒头,时候不对,场合不对,甚至连人都不一定对。
他在谢子夕看不见的地方摩挲了几下左腕上白色的疤痕,想提醒自己不要多想。谢子夕当初可以那么狠心,他为什么就非得这么犯贱呢?还嫌自己没得够教训吗?
然而自从跟谢子夕重逢以后,他就明显感觉到以前那种不由自主被人牵引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快控制不住了。这种感觉他当然是熟悉得不得了,并且清晰地知道,牵引的源头就是谢子夕。
如此清晰的认知让他非常不知所措,他知道依然保留这种情感非常不应该,但是他没办法阻止。他一边尽力抵抗着这种牵引力,一边忍不住暗暗埋怨谢子夕,埋怨她这么意味不明地保留着这些东西,埋怨她作为万恶之源却一点也没有这个自觉,让他原本打算恨她的心变得这么游移不定,尤其是看到她这种糟糕的生活状态之后,看到她惨白的脸色之后,心底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找不到,反而是另外一种暧昧不清的沉郁。
谢子夕还是没有把木耳放出来,它实在太折腾人了,她不想一会睡不安宁。
她抬起头来,看见岑林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地发着呆,又看了看日历,打算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解决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岑林。”
回来一个月了,这还是岑林第一次听见谢子夕叫自己的名字,叫得他心头一颤,有些迟钝地转过脸来:“嗯?”
“除夕夜……你要出去吗?”
岑林彻底愣住了。老实说这么多年来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谢子夕的意思是想问他的生日。但是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过得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分不清楚,脑海里,有段时间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还活在过去的岁月里,每一年的除夕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过,韩勋有空的话会过来陪陪他,但基本上就是平平淡淡就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在意。
要不是谢子夕提起,他都没想起还有这么个日子。他呆了一小会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谢子夕皱起了眉头,她想过很多种岑林回说的答案,甚至还有讽刺类型的,比如“这种日子就不劳烦你费心了”之类的,唯独没有想到在岑林脸上看见的居然会是这样一种空洞的茫然,好像过去的几年时光对他来说没有多少值得记忆的东西一样,一切都无所谓,没有难过,也不会有激情。
心里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死死地压住了她的呼吸。不过,这样看来她的问题问得非常值得,不算是冒失。
她走到窗边,低垂着眼眸看着楼下昏黄的路灯灯光照在路面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回来了,很多地方都不认识了吧?”
岑林的视线逐渐由虚变实,落在谢子夕站在窗前的背影上:“是啊,房子都还要找人帮忙,想起这个就觉得憋屈,我可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啊,居然连自己老家都不认识了。”
“房子?”谢子夕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这事了,回过头来,“有头绪了?”
岑林看着她的目光来不及收回,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小心思,索性就盯着她了:“有……”
他本来想告诉谢子夕这事已经差不多妥了,就差实地考察付钱搬家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谢子夕那个只有咖啡的冰箱。
这家伙,以前只喝橙汁来的,喝这么多咖啡也不怕猝死。
话都已经到舌尖了,却艰险地转了个弯:“有什么啊,前段时间忙死了,根本没上心,过两天我上网看看吧。”
谢子夕眨了下眼睛,又转了回去。玻璃窗上的影子很模糊,可她还是能一眼看见上面倒映出来的岑林的脸,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想刚开始那样尴尬了,岑林稍微理清了一下情绪,干脆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无论是画稿还是项链,谢子夕显然是没想过让他知道的,而且对他说话做事都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她记得除夕这个日子,却没有唐突地想要帮他策划怎么过,而是很礼貌地问他的打算。
只是这个冰块娃娃可能怎么都没想到,他压根就忘了这码事了。这样想来,抛开她之前的无情行径看,这人对他简直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甚至让他一度以为他们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不管怎么说,他在谢子夕这里少说还要过了年才能去看房子搬家,因为傅云婷虽然把她同学的电话给了他方便他联系看房,但是那个同学已经放了年假回老家了,还要在这里住到下个月,与谢子夕的交流还是必要的。于是他主动想了个去处:“我们去北城高中看看吧,毕了业就再也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