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分钟后,裴新源那边传达给岑林的信息一样令人沮丧。
“真的没人接?”岑林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裴新源感受到了岑林那边压抑的气氛,一颗心也忍不住跟着慢慢往下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沉下声音问岑林:“我确实打不通她的电话。岑林,怎么回事?小夕夕出事了?”
“我不确定……”岑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原原本本把事情跟裴新源复述了一遍,可是他混乱的鼻息已经暴露了他慌张的状态。
裴新源听着岑林的声音不太对劲,站起身来:“岑林,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关头你可别掉链子啊,说不定小夕夕根本没事正往家赶呢,她回来要是看见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准保把我这个知情者削了。”
“我没什么,先找到谢子夕……”岑林坐在沙发上,有点看不清东西,一手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
裴新源当机立断穿上外套,边拿钥匙边对着电话里说;“你小子别介啊,我这就过来。还好以前晟哥拿了他家钥匙给我,小夕夕这么多年也没换锁。”
岑林高烧烧得面红耳赤,视线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脑子不太清醒,无数杂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绕来绕去。
谢子夕那个缺心眼的不会是没带手机吧?
肯定是,以前能把存着稿子的u盘都落在学校里,忘带手机算什么。
话说回来,那个u盘好像是他落在学校里的。
那就是手机坏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哦对,有可能是案子临时出了什么岔子,她得马上解决,不方便接电话。
只能是这样了,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总不会是……在那架飞机上……
岑林紧紧闭上眼,不愿回想起那张飞机坠毁的照片,努力想着还有什么别的缘由让谢子夕没办法接电话。
电视还开着,岑林高烧不断,昏昏沉沉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那些问题一直在脑子里盘旋。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有时梦见谢子夕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这套小房子,有时又梦见有人告诉他谢子夕已经成了一堆飞灰,连具全尸都没了。
后来又频繁梦见几年前谢子夕的脸,那时候的谢子夕还没有走出校园,不像现在这样一身的职业女性气场,还是学生的她顶着一张娃娃脸,走到哪都被人问高考有把握吗,坐车来清州看岑林的时候,他常常被人说荼毒小孩子,然而当时的谢子夕已经是个大学生了。这种情况谢子夕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大学跟岑林在一起后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在意,一开始很想把自己身份证甩到那些人脸上,告诉他们自己满十九了,后来实在杜绝不掉,干脆当没听见。
说起来谢子夕虽然从小性格显得比同龄人老成很多,那大部分是因为缺少父母关爱,但是她哥哥对她是没得说的,典型的妹控,所以在比较亲近的人面前谢子夕也时常会表现得跟普通女生没什么差别,比如比较在意自己的体重,也会时不时地臭美一下,全都是谢子晟“惯”出来的。由于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谢子晟一直都不太待见岑林,导致谢子夕和他在一起后都没敢告诉谢子晟。
在梦境里看见从前的谢子夕,这种难受到骨头都在发抖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上一次还是在七年前谢子夕给他打电话那一次,持续了挺长的一段时间。
岑林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因为高烧觉得全身发冷。
他忍不住想,如果谢子夕现在在外面,也是很冷的吧,她那么怕冷,肯定不愿意自己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她会回来的……对吧?
两天了,谢子夕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她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一开始是关机,后来是无人接听。没人知道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裴新源到谢子夕家以后,看到了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岑林,一摸整个人烫得跟烧着的炭似的。他一边把人往车上搬一边说:“完了完了,烧成这样,可别烧成个傻子,小夕夕负担一个已经成这样了,再来一个岂不是活不成了。”
岑林确实烧得很严重,长期赶稿造成的劳累再加上负面消息给予的刺激,直接让他体温飙升到四十度,送到医院后输了液才稍稍降下来一些,只不过降的速度很慢。
裴新源这人平时看着不正经,但到底是比岑林多混了几年社会的人,得知整件事情的原委后没有像岑林那样慌得找不着北,而是打电话问程飞鹏。程飞鹏开公司做生意,人脉关系比他多,说不定能打听到别的消息。然而眼下还没有任何有利的消息。
程飞鹏在电话里劝裴新源放心,尽管自己也不怎么踏实:“你也别老把事情往坏处想,你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航空公司不也没给咱们打电话确认吗?况且子夕现在电话打不通,也不一定就是在那架飞机上,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嘛。”
裴新源叹了口气,靠着病房门旁的墙壁,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了看还躺在病床上挂着盐水人事不知的岑林:“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有些人死鸭子嘴硬,摆出一副淡然潇洒的样子,现在看见新闻又要死要活的,我是怕真的出什么事,这小子他……再说谢家现在人丁够稀少的了,晟哥已经那样了,要是小夕也……”
“——说什么丧气话!”程飞鹏打断了裴新源的话,一手将抽了一半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按灭,按完了才想起来谢子夕不在跟前没必要这么讲究,这么一想又难受起来,“那丫头骨头硬着呢,这么多年了不还是撑过来了?别瞧不起咱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