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她身旁的那盏十二连枝灯将她的脸照得明亮,见她平日澄澈的眼里此刻溢着些泪水,尽是防备和失落,少年眼眸暗了暗,没有再上前。
“我没有想欺负你。”
皇帝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人,因此,他自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子,从小便被当作未来皇帝培养,他习惯了下意识地动用权力解决麻烦,达到目的。
“你一直在欺负我!”
祝云时又气又委屈。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沈凌江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说话?”
他就这么讨厌她?以至于他不愿她和他的好友有交集。
但同时她又觉得奇怪,谢星照分明和自小一起长大的霍淮颂关系更好,可他从来没有阻止过她和霍淮颂说话。
祝云时心中异样愈发明显。
谢星照面色一顿,张唇就要说些什么,但几息后一个字都未发出,像是蝶欲破茧但最终阻于最外层的束缚,无法冲破。
“因为……我会不高兴。”
祝云时一愣。
谢星照又道:“你找我借书,是为了他吧?”
他眸光转向桌案上的那本书册,嗓音染着喑哑。
那日雪夜书房,烛火昏黄的情形他闭上眼就能回忆起。
彼时他心中欢喜,没有怀疑一向不爱看书的她为何突然想看书——直到今日他在她身后听得分明。
在之前,她对沈凌江的态度再寻常不过了,而不知何时起,她的态度突然翻转。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祝云时也顺目看了眼那书册,在被她弄得杂乱无章的桌案上仍旧平整得突出。
谢星照一向将书册保管得很好,看过后还会细细捋平,要点之处还会认真做上批注。
她虽然是为了和沈凌江探讨才借的这书,但怎么这话从谢星照口里说出来就莫名变得古怪?
她蹙眉道:“我不过想同沈少卿探讨探讨,这都不可以吗?”
他抿了抿唇,墨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你为何不寻我?”
祝云时不理解,“我为何要寻你?”
若是寻他,他又要借题发挥欺负她一通。
谢星照神情一顿。
祝云时莫名在这一瞬间觉得他有些失落。
只听他目光幽深道:“因为我们已经成亲了。祝云时,我是你夫君。”
一道惊雷从祝云时脑中划过。
她压着心中的惊惶连忙道:“只是假的而已。”
她虽这么说,但心头又砰砰跳了起来。假成婚是一开始便说定的,他们二人都知道得清楚,但谢星照却对她说他是她夫君?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星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卧房又陷入一片寂静。
方才的剑拔弩张之势渐渐偃旗息鼓。
谢星照突然开口划破沉寂:“我让小厨房给你做些杏仁酪?”
今夜宫宴她生着气都未用多少东西。
祝云时看着杂乱无章的桌案和同样凌乱的箱囊,麻木地摇摇头。
“我不要,我有些困了。”
她眼睫微颤,垂着眼没再去看他的表情,径直绕过了他出了房门。
采枝焦急地在殿外走来走去,见郡主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祝云时有气无力道:“采枝,你带人将行囊收好搬到空殿,我今晚就要住。”
“郡主……”
方才她在殿外听得分明,郡主和太子殿下吵得不可开交,而且郡主听上去都要气哭了,太子殿下亦很是不悦。
采枝暗暗叹了口气,这三日来她都看在眼里,本以为郡主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有所好转,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也不知接下来半年该怎么过。
“去吧,我有些困了。”
采枝心疼地看了眼自家郡主,又看了眼窗纸上被昏黄烛火映出来的太子的孤傲背影,心中又是一声叹气。
*
风和日丽,日光洒下,照得皑皑白雪闪着细细的光,凤仪宫内笑声铃铃,染化隆冬清寂。
谢遥苓看了眼亭外耐心陪着幼弟玩闹的兄长,忍不住问身旁慢条斯理捻着糕点往嘴里送的少女:“还没和好呢?我瞧方才用早膳时阿兄给你递话头你都不怎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