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仿游戏里答对的音效,娓娓道来:「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外遇,而我妈妈在外面包养个小男友,她三不五时就会跑到小男友家住。我妈好像是有跟他结婚的打算吧,但那个男人不太喜欢我,大概是担心我会瓜分掉我妈的钱和爱吧。」
「其实我看到你身上的伤了。」她微微惊讶,我试探:「在保健室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袖口露出的瘀青,那是那男人打的吗?」
「怎么可能,那男人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会做出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事。」
她笑了,叹口气:「反倒是我妈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连带认为我是个累赘,所以她有时候回家见到我都会把我毒打一顿,认为我是害她不幸福的元兇。」
她措不及防拉起衣袖,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她手臂上佈满新旧交叠的伤口和青青紫紫的瘀痕,比我预想的情况还要严重。
「这是你每天跑出来的原因?」我顿悟。
「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每次都会在那段时间跑回家,估计是觉得现在小孩子都跟她一样晚归吧,所以为了不要被打,我才会在外面遛达。」
她咳嗽几声,我倒了一杯水给她。
「你没打算报警吗?」
童纯恩起身将水一饮而尽后,直直盯着我,「你呢?」
不用回答也了然于心,因为我们知道这样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
「……至少现在你不用一直穿长袖,起码可以舒服点,也不用担心夏晨会吓到,我爸之前打我时更严重呢。」我阻止她要拉回衣袖的动作,毕竟现在温度颇高,在她躺下时顺带帮她调整棉被长度。
「你真好。」童纯恩明亮的眼珠子盯着我,像含着星光:「我好久没有被人家照顾的感觉了。」
「好像很小很小的时候,生病有被照顾过吧,渐渐就没有那份温暖了,每次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就觉得很寂寞,身体不舒服的感觉更是明显,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这份黑暗吞噬掉。」
她抬起手臂遮住脸,「但是世界上比我更不幸的人大有人在,这样的日子总比被性侵之类的好太多了。」
沉默一会,我才出声:「我懂你的心情,我也会去找比自己更可怜的案例才麻痺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那么糟。」我想到自己很常看一些社会案例新闻,「但是自己的伤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痛,根本用不着否定自己的心情,也不用去跟谁比较谁过的惨,毕竟大家也都是在努力生存。」
我们俩无言对视,眼底情绪奔流而过,从中看见彼此内敛寂静的独白与悲伤。
「我能牵你的手吗?」我犹豫几分才牵了上去。
她的手很小,似乎一用力就轻易能折断骨头。
「好温暖喔。」她笑了,继续盯着天花板:「你那天不是说我跟你生活在不同世界里,所以根本不会懂你的心情吗?但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真的,仅此而已。」
童纯恩眼睛像是异国的星空般遥远而明亮。
我不自觉脱口:「以后你想来就来吧,就算想直接住一晚也无所谓。」我想了想,补充:「不过必须要是我爸不在的时候。」
童纯恩惊讶,好一会才恢復说话能力:「真的……可以吗?」
「嗯。」我点头。
「我可能真的会每天跑来喔。」她强调。
「嗯。」
「我、我也可能会像现在突然说想要待一晚喔。」
「好。」
我语气认真,她眼里的情绪杂揉在一块,手又握紧了几分。
「谢谢你。」她用棉被蒙住头,轻轻说:「晚安。」
「晚安。」我回应。
过没多久,童纯恩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我趴在床沿,不知不觉闔上眼睛。
今夜难得无梦,一夜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