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天尊是正神,天道也是正经的世界意志,都不可能欺骗他,更何况他求问的事都是过去之事,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没有存在误差的可能性。
对于裘弈的过去,天尊允许他细问,只是给他的答案,最初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欺瞒”。
裘弈的过去,被天道总结为“欺瞒”二字。
在方才裘弈说出“记忆模糊”和“不记得”之前,萧湘的猜测还只敢是猜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八百年中,生活在一个对他意见颇深的环境里,自小受人排挤,师长什么本事都不教授,只是因为师父救过他,就心甘情愿地在那个地方忍气吞声,到师父羽化登仙都不肯离开,如今又为了那个地方的未来而向旁人学习为师之道……
……这可能吗?
有这个可能,若是裘弈性子温吞,耳根子又软,确实有这个可能。
可裘弈又不是傻子,耳根子再软的人,若是不知师父怎么救的他,若是平日里师长与他毫无亲近,他怎么可能将一些师徒间的趣事记得那么深?
据裘弈所说,师父与师门除了入门心法外,没有再教授他任何东西,萧湘本以为这是为师者不尽其责,可裘弈初入剑道时,钱更渡肯欠下人情,送裘弈去青云宗的万剑之境中取剑,足以看出钱更渡对裘弈的重视。
可为何……什么都不教呢?
就算是法修,无法教授剑修的相关功法,也可以为徒子寻些适合徒子的功法来,为何会让看重的徒子自己去藏书阁翻书学习?
钱更渡座下徒子众多,没道理专心去教资质平平的徒子,却将天资好的徒子弃之不顾。
裘弈一直说钱更渡是好师父,可具体好在哪,裘弈说不出来,只说不记得了,言行之间更是矛盾重重。若裘弈不是在扯谎,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裘弈的认知。
会不会是被人在脑中动了手脚,故意让裘弈忘记师门待他好的事?所以才是“欺瞒”。
“……”萧湘将扶着自己额角的手又伸到裘弈耳畔,沉声道,“得罪了。”
下一刻,一道极寒的灵力自萧湘手心涌入裘弈的耳中,直达脑内,在裘弈的头颅内部迅速彻查起来。
裘弈反应不及,头痛欲裂,下意识想将萧湘的手掰开,但握上萧湘的手腕,反倒被对方溢出的寒气给冻住,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摧雪和逐星都愣了一下,下一刻摧雪出鞘,想要砍断萧湘放在裘弈耳边的手,却被裘弈用剑鞘击飞出十几尺远。
摧雪大骂道:你有病啊?!
“别砍他!”裘弈额上冷汗狂流,虽然在喝令摧雪,但双眼死死地盯着萧湘。
萧湘往裘弈嘴里塞了颗糖,又摸着裘弈的脑袋,哄孩子似的安抚道:“不痛,不痛不痛……”
出鞘后本想护主的逐星:老大,你这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下一刻,逐星也被萧湘打出去十几尺远。
摧雪见状爆笑,心里的那点怨气立马消了。
识海和丹田对于修士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部位,萧湘这次送进来的灵力探查程度颇深,像是要将裘弈的脑袋凿开个洞,疼得裘弈面色苍白,连唇上唯一的血色都没了,将嘴里的硬糖咬的咯吱直响。
裘弈声音颤抖:“吾受不了了……”
萧湘连忙道:“还没查完,那湘先退出来,剩下的一半改日再查?”
裘弈抖着声音把下半句话给说完:“……吾还要吃。”
萧湘:“……”
他又往裘弈嘴里塞了两颗糖。
待萧湘将裘弈的脑海探查完毕,裘弈已经嚼碎六十一颗糖了——逐星和摧雪闲的没事在计数。
出鞘护主都是下意识行为,但如果两位主人都说不用保护了,它们也不会违抗主命。
裘弈到现在都还是茫然的,但他选择相信萧湘,强撑着精神问萧湘可有看出什么。
萧湘感到奇怪地碾着指尖的灵力,回答道:“并无异常。”
身前的木椅咣当一声向后栽倒,其上坐着的裘弈昏死过去。
……
是的,寻天府的徒子们都被王侯赶出去历练,但是今日辰时,大伙儿收拾东西往府外走的时候,瞧见有两位如今在修仙界内风头正盛的人飞进了寻天府里。
于是所有徒子跨出府门的脚步一顿,纷纷装作自己丢三落四忘带了东西,在家主会客的门前走来走去地找那并不存在的物件,实则偷听偷看屋内动静。
修仙界娱乐方式匮乏,左不过平日里说些修仙大能的风月闲话,聊以解闷。没有道侣的前辈都被小辈“拉郎”过,修士们或是设想本宗长老与他宗长老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或是将自己不知从哪听来的野料混在真谈里到处宣扬。
行神道君与幽明道长自然也被修士们设想过日后会同谁成为道侣——但从来没有人敢想这两人会在一起。
两位都身为剑修就已然是灾难,都是冰灵根更是为这段关系雪上加霜。两人一个沉醉于教导徒子,一个沉迷于屠杀魔修,众修士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两人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人无法想象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所以大伙儿想亲眼看看,都贴着隐身符往门前窗口凑,正好瞧见两位剑仙为了保护彼此而将自己的本命剑打飞出去十几尺的景象。
全场寂然。
片刻后,有个法修颤颤巍巍地问道:“他们剑修不是……不是把自己的剑当命根子吗?”
凑在门口偷看的顾人还笑道:“有道侣的剑修另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剑已扔,来男人’。”
假装出去溜达,实则同样凑在门口的王侯木然道:“所以想要好好修行,就不要处道侣。”
挤在顾人还和王侯之间的王笑锋小声道:“哥你这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王侯抬起巴掌。
王笑锋连忙拉着顾人还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