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
这正是白无辛住着的小破楼。
这楼估计年纪不小了,外表很老旧,侧面爬山虎还爬了满墙。
“我真是服了啊!”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说话的声音气急败坏。
黑哥回头,后面来了一个穿着老头衫戴着草帽,腰上挂了一大把钥匙的中年男人。
估计是这栋楼的房东。
男人顶着个啤酒肚走进来,正举着个电话唾沫横飞地骂,刚说的话就是讲给电话对面听的。
“你说我当时也是傻了p了,我看他跟个小兔子似的挺可怜的,学校里也没人跟他一块儿住,才把房子租给他,这倒好,他一来,他楼上楼下都搬走了!都嫌他吓人!我这楼才俩月就空了一大半!”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但我咋办啊,我能咋办啊!?我今天怎么说都得让他搬出去,不然我这房子都要成凶宅了!我这月收的房租都快养活不起孩子了!孩子学费我这月都借的我姐钱呢!”
黑哥往旁退了两步,让了条路,中年男人便从他跟前径直走进楼里。
男人接着对着电话嗯嗯啊啊好几声后,挂掉了。
电话挂了,男人却停住了。
盯着挂掉的界面发愣几秒,他叹了一声。之后,中年男人挠着自己锃亮的秃头后脑,满面愁容地原地踌躇了很久。
黑哥眼看着他原地踱步十八圈,又走出来到楼门口,还蹲下来点了根烟,对着地上加油生活搬运着面包碎屑的蚂蚁发了七分钟的呆,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终于回头上楼了。
门被敲响了。
白无辛下床,应声去开门。
他把门开了条小缝。
他看到了房东大叔一张板起的臭脸。
“熊,熊叔。”白无辛尴尬笑了下,“怎么了?”
“还怎么了,前天你对门搬走了,你不知道啊?”
白无辛弱弱:“我知道。”
“你楼下也搬走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
“你知道你搬进来这两个月里走了多少个吗!?”
白无辛沉默了。
“你知道现在我这楼里有多少个空屋子吗!?租房软件上就差给我标个鬼屋了!!”
“对不起。”
还要继续发作的熊叔被对不起了个说不出话来。
白无辛只开了一条门缝,躲在门后面小心翼翼的,表情真的很抱歉,也很愧疚。
熊叔突然后悔了,他发觉自己刚说的话有点重。
“那个,我会找时间搬出去的。”白无辛朝他歉意一笑,“我明天就会去找屋子,月底之前肯定会搬出去。”
白无辛瞧着怪可怜的,像个嵌在门框黑暗角里不敢出来的小白怪物。
熊叔没脾气了。他眉角抽了半天,别别扭扭地别开脸,很不自在地挠着脸说:“行,那你,你那个……你也不用太着急,离月底还有时间呢。”
白无辛乖乖点头:“嗯。”
“我,我也不是要逼你搬走。”熊叔良心难安地给自己找补,“我这边也是做生意,没办法,对不对?我要是有钱,我肯定都给你住着!但我也是没什么闲钱啊,这楼一空,我房租收不了多少,我这还欠了一屁股贷款,你理解理解,好吧?你也别着急!慢慢找房子啊!别急,月底之前我这房子肯定给你住着!”
“好,我知道,您是个好人。”
熊叔这才心安了,他一乐,连连点头,说:“咱也不是逼你搬,是吧!你理解就好理解就好,那我走了,你慢慢找房子啊,不着急!找到了我再跟你联系说退房合同的事儿!”
熊叔走了,白无辛关上门。
门关上前一秒,一股冷到诡异的寒风鱼贯而入。
白无辛一个恶寒,抓着门把手愣了愣,又推开门,往楼道上左右看了一圈。
没有人在,楼道里还是很热。
白无辛眨巴眨巴眼,莫名其妙地关上了门。
他松开门把手,转身回屋。
窗外日落西山,他摆在床头上的LED数字钟指到了22:24。
夜深了,鬼节的大好日子,没人在外面闲逛,白天里站在楼门口偷瞧这里的黑哥也早就没了踪影。
白无辛开了暖黄色台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坐在地上背靠着床,仰头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窗外时不时有车声轰鸣而过。
白无辛站了起来,去冰箱里拿出了残废的蛋糕。
他把面目全非的蛋糕放到茶几上,坐了下来,拆开配件,小心翼翼地插上七八根蜡烛,拿起打火机挨个点亮,回头关上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