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勇明很固执:“我要给我孙子做鱼。”
范无救说:“回答问题。”
“我要给我孙子做鱼。”郭勇明说,“我孙子没吃到鱼,好好一个生日全被我祸害了,以后也……我,我得给他做鱼吃。”
白无辛心里发酸又悸动。
他感动极了,张嘴正要说话,一只胳膊被范无救拉了起来。
“失陪三分钟。”
范无救对郭勇明说完,拉着白无辛往外走:“过来一下。”
“诶?”
白无辛一脸懵地被他拉了出去。两人走到屋外,站在了小过堂里。
范无救抱着双臂,靠墙蹲下,开门见山道:“给他实现愿望,也不是不行。”
白无辛站在一旁,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果然,范无救下一句就是——
“但是这个,恐怕是真的不行。”
“为什么?”
“他要做鱼,宝贝儿。一个魂魄做的鱼,怎么让活人吃到?”
范无救嘴直口快,说完这一句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
白无辛果然低下了头,拿手捂了捂脸,夜色里都看得出他的脸红得像放烧烤架子上烤过了似的。
范无救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也红了红脸,欲盖弥彰道:“总之,他这个愿望很难达成。”
白无辛也跟着轻咳了两声,道:“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你很想帮他?”
“还好吧,能帮就帮啊。”白无辛唔了声,指指自己,说,“可不可以让他上我的身做饭?做完再拎出来,这样就可以了吧?我是活人啊。”
“不行。”
“为什么啊?”
“因为我反对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范无救说,“一个人死了,有一个人让他上身,做事,实现愿望,他重新感受到了活着的滋味,你觉得,他会那么容易地选择放弃,选择离开去死?”
白无辛被这话噎住了。
他问:“那,还有别的办法了吗?”
范无救摇头:“没有。魂魄做的东西,只能死人吃,活人是吃不到的。”
白无辛抿着嘴沉默了。他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垂头丧气地挪着脚步走到范无救旁边,挨着他蹲了下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卑微可怜又无助。
范无救问他:“怎么了?”
白无辛没有回答他。
没得到答话,范无救也不说话了。
夏天了,村庄里绿植多,夜晚便虫鸣阵阵,有些吵人。
他们蹲着挨在一起,彼此沉默。
沉默良久,白无辛终于开口:“我只见过我爷爷一次。”
他说话的时候,范无救在看外面被夜风吹得像只鬼手似的树。
听了这话,他收回目光来,看向白无辛。
过堂风将他们额前的发和衣角都吹得飘飘。
范无救声音很轻地问他:“你还记得他吗?”
白无辛摇摇头。
“我不记得他了。”他说,“我两岁那年,他就死了。”
“我知道。”范无救说。
白无辛哈哈笑了声:“想也是,你是无常嘛。”
范无救没答这话。
白无辛悠悠叹了口气,有点沧桑地问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见了他那一次吗?”
“不知道。”范无救说,“为什么啊?”
他的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一点儿都不好奇,好像早就了解了个透彻。
白无辛一听就听出来了,范无救全都知道。
白无辛没拆穿,慢慢地说:“因为我奶奶全家都不让他见我,说我是扫把星。”
“我妈生我的时候早产啦,比预产期早了一个半礼拜,生的时候我爸刚出门上班去,特突然,他着急忙慌往医院赶,路上出车祸了,我妈在医院里又难产了,就没从手术台上下来,生了我就去做天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