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惜兰被她这句自夸逗笑,也反手回握住,失笑着摇了摇头。
不论钟管事是随口安排,还是有意成全,褚惜兰和春叶留在暗仓的这几个时辰,总归也是把能交代的话都交代完了,就连徐香荷也粗浅的学到几分刺绣技法。
花船的灯火熄灭,姑娘们排着长队随婆子依次下了木梯,赵大则带着两名工头站在码头接应。
褚朝云送春叶和褚惜兰出去,只站在船栏处扶着他们下去。
远处的赵大眉眼犀利扫过来,目光几乎盯死在她的身上。
不知怎么,赵大心中竟有几分惶恐。
幸好这女子用自伤,让自己成为了永无翻身之日的最下等船娘,若是真进了那雅间去做工……保不齐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和钟管事想维护下等船娘的心思不同,通俗来说,赵大和李婆子才是同一类人。
他们自认高人一等,哪怕是雅间里那出类拔萃的姑娘,在他们眼里依旧是个赚钱工具罢了!
因着钟管事提前交代过,赵大便也不好为难褚惜兰和春叶,他只是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就将他们带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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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工,宋谨便去刘新才那匆匆吃了口饭,又随便跟刘老板聊上几句,人就打算回住所去歇息。
这时段食客不多,刘老板正在擦拭柜台上摆着的罐子。
小罐子里装的都是糖稀,前几天他刚从褚朝云手里拿了五罐回来。
就如他所想,糖稀好卖极了。
这五罐里的其中三罐,还是回头客跟他预定过的,若是下次能多上到点货,简直比卖扁食还要赚钱。
刘老板很高兴,不过这几日甜菜断货,他还得另外想辙。
许是他宝贝疙瘩一样的爱惜那些罐子,导致一向对什么都淡淡的宋小哥,也不免要好奇的过来看上一眼。
“做什么呢,刘哥。”
宋谨笑眯眯地看着刘新才,但眼尾分明落着几分疲惫。
这几日府衙事情着实不少。
听说外面闯入这里一伙贼人,还杀了一名路过的客商,现在人家的家眷来报官了,知府大人也整日为了这件案子忙个不停。
可口说无凭。
客商住的那家店里,掌柜的一口咬定“人出去就没回来过”,并不承认客商是在客栈被杀的。
但人家住的天字号间里,客商的行李卷都还在,钱财却不翼而飞。且地板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房间里分明是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事也不能怪掌柜的“不肯认”,那客商确实不在房里。
说是凭空消失也不为过。
但这案子说离奇也不太离奇,无非就是贼匪杀人,又将尸体转移走罢了。
可客栈就处在蕤河边上,客商是从北边来的,小船从北码头载着人送来西码头,人下船后还在附近用过饭,之后便就近住下了。
这几日衙差们忙出了花,早出晚归脚不沾地,说是对于那伙贼人的行踪,有好心的百姓见过,还主动报了案。
而上面之所以如此重视,也是因为这一伙人胆大包天,几乎是一路犯案。
那倒霉的客商,并不是唯一的一起。
衙差们本着办案的人手不够,仵作来凑,可仵作就一个人,宋谨他们这些抬尸体的,便也被临时调派过去帮忙了。
宋谨忙的头晕眼花,虽说吃了整碗扁食,却依旧觉得眼前冒金星。
他说完兀自按压了下眉角,想着自己精力实在不足,好奇心又被按下去,便摆着手想走。
可刘新才却伸手拉住了他:“老弟,我看你这状态不对头啊,你没事吧?”
宋谨稍显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晃晃头脑,想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还好。”
他温和道。
“不,我看你特别不好。”
刘新才强拉着人坐下来,又去一边盛了碗汤来给他喝,“要不你跟同僚们说说,你们府衙那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歇息两日吧。”
刘老板是好心,可宋谨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官府办案,细节是不得对外透露的,所以宋谨只能说:“想歇息,可能还要过些时日。”
他远远看了眼透着水光的河面,月晕停在细碎的光点中,很快又被风泛起的涟漪吹散。
“明日还要下河的。”
“什么?下河?!!”
如今这时节河水可是冷得很,莫说还要下去,哪怕是走在河岸附近,空气里的凉都直往骨头缝里钻了。
一听这事,刘新才更要关切几句,“那你们有袯襫能穿吗?”
宋谨摇了摇头。
他们是被临时调来协助破案,衙差们怀疑那客商的尸体被贼人扔下了河,所以才遍寻不到,寻了几日不见踪影,这才想到要下河去找。
再者说来,他们抬尸的地位在府衙里属下等,就算要天天下水,人家也不会给他们发袯襫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