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鸡鸭果子,糕饼美酒。
庆嬷嬷瞧这阵仗,弄不明白,不由得出来问:“太子妃,您这是做什么?”
“昨夜我祈求菩萨真人保佑殿下快快醒来,发了誓愿,殿下果真醒了,如今该是还愿的时候。”宋知意把酒倒满,各样贡品依次摆好,再回头看看一眼一板的庆嬷嬷。
“宫规只说不许私自烧纸钱祭拜,但供奉神佛还愿没说不准吧?”
自太医院开的药方对太子不起效,就连圣上也信了这些,特地请南山大师来布阵驱邪,如今阵法就在这个庭院。清晖堂也是大师千算万算才得出利于太子病症恢复的最佳方位。
太后亦是吃斋念佛的。
庆嬷嬷见她动静轻,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宋知意本不想来清晖堂折腾一趟,怕吵到太子养病,但还是担心犯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下次再有危难,菩萨真人不保佑她了怎么办?
她诚心诚意,还愿的同时再次默默祈祷:菩萨真人若再现世,请保佑太子快快痊愈吧。
只有太子好好的,她才有安稳的好日子过。
宋知意闭着眼睛专心致志,连庆嬷嬷几时放下手头的事在旁跟着拜了拜也不知。
太子重新打开了窗,冷眼瞧着这一幕,鄙夷地低声嗤了句:“装模作样。”
这一整日,宋知意都待在清晖堂,跟着太医们熬药,又细细问了一年来太子的病症,记在心里。
直到傍晚时分准备回宜春殿整理明日回家所需的东西了,她犹豫再三,才在主屋的窗外轻轻唤了声“殿下。”
里头静默,半响后才传来太子冷冰冰的语调:“谁教你的规矩,在窗外与孤说话。”
宋知意只是早上看他的脸色多有嫌弃,不想去碍他的眼罢了。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她便进门去。
屋里弥漫着苦药汤味,太子依旧倚着床榻,苍白如玉的脸庞没什么表情,只是手里多了本案牍。
宋知意好生惊讶,太子病得这么重,昨日才吐血,今儿竟然就开始处理政务了么?
诚然这不是她可以过问的。她柔声说:“殿下,明日我要出宫,我家住永清坊万福巷,距离皇城太远,一来一回恐怕得一日功夫,所以不能过来问安了。”
太子闻言,清冷的目光从案牍抽离,瞧了眼站得远远的很是拘谨的宋知意。他不知想起什么,扯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语调缓缓地道:“既是贵妃替你求的探亲恩典,孤也有一样礼物想送给宋少卿。”
宋知意都已经做好他冷冰冰不搭理自己的准备,却没想到是这般,她茫然看向太子。
什么礼物?
太子语气淡淡:“藏书阁有册四时农书,明日你随庆嬷嬷去取。”
农书?!宋知意眼睛一亮,笑容瞬间花骨朵似地绽开了。她爹如今任职司农寺所管便是农耕粮草事宜,能进东宫藏书阁里的可是不可多得的古籍。
“多谢殿下!”她语气亦是欢喜,上前几步,从袖口掏出一小罐冬瓜糖,小心放在药汤旁边,而后才福身告退。
太子随意瞥了眼,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不就是本农书,至于她这么高兴?
片刻后太子叫来庆嬷嬷,面无表情地吩咐:“糖,扔掉。”
庆嬷嬷依言收走。他才又道:“明日宋氏若取不到书,不准出东宫半步。”
“是。”
庆嬷嬷心知肚明,藏书阁只有一册四时农书,但早被殿下借给四皇子了。
第8章谁是你爹
金乌坠,淡月升。
宋知意回到宜春殿,夜色已悄然笼罩琼楼。
殿内又多出好些贵重物件来,用七八个沉木箱子装着,有古玩字画,珠宝锦缎。
梅香说:“下午时长春宫来人送贵妃娘娘给您准备的回门礼,听说您在清晖堂照料太子,便没有过去打扰。”
宋知意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受宠若惊,“可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她虽喜爱珠宝,但知无功不受禄。
王嬷嬷还是头一回见得到赏赐皱眉头的,笑着上前宽慰道:“如今娘娘统管后宫事宜,既然许了您归宁探亲,自然得打点周全,否则岂不叫其他宫的娘娘非议,落个不贤苛待的恶名?再者,巍巍皇城,出手却小气,难免叫这京都的世家贵族看轻,娘娘这是给您撑腰呢。您就安心收下吧。”
这番话说得也在理,宋知意很快绕过“无功不受禄”的弯子来。
妤贵妃是赏她的,也是做给六宫和外面看的,毕竟她如今是太子妃,再不是那个去武安伯爵府吃酒却无人问津的宋家幺女了。出嫁后头一次回家,排场总还是要摆些的,不然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
主仆几个又去库房挑拣一番,夜越深宋知意竟越精神,一想到天亮就能回家见到爹娘,当晚高兴得都没怎么睡着,以至于翌日天灰蒙蒙亮时,也不要冬青叫,自个儿便起了,神采奕奕,梳妆打扮得格外用心,用过早膳后,外边宫婢正好通传庆嬷嬷来了。
今儿天气却不太好,阴沉沉的,冷风阵阵,飘起鹅毛大雪。
出门前,冬青换了件更厚实的毛领斗篷给知意穿上,嘟囔道:“庆嬷嬷也真是的,就不能去取了书直接拿来给您?”
宋知意心情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点点冬青鼻尖打趣:“你呀,进宫没几日,都敢说人家资历深的老嬷嬷了?”
冬青连忙闭嘴,警惕地看看四周,好在只有梅香在旁灌汤婆子。
“取本书要不了多少功夫。”收拾妥当,几人便随庆嬷嬷去了。
藏书阁距离宜春殿不远,坐轿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那五层的阁楼建得古朴大气,推门而入,扑面迎来的书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