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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第1页)

李重骏的伤势似乎比她想的还要重。

因为流血不止,他甚至禁不住车马的颠簸,只能在望春园的花厅上搭出床来,官兵们把守四处,把小小的戏园围得铁桶相似。连皇帝都从长安遣来了御医,日夜看护。

绥绥见他们这样严阵以待,只当他是活不成了,还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

然而七日之后,李重骏竟就被送了回来。

虽然是倒在小榻上擡回来的。

那些佩刀的官府侍卫又在王府里驻扎下来,不许人靠近,送药看护的仆人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绥绥只能靠东躲西藏听壁角,断续得知了一些他的病况。

原来那刺客虽刺到了他的肺叶,却只是损伤,并不致命。倒是他的脾脏被扎了个透,也就是绥绥看到从他后背刺穿的那一刀。

御医说脾脏可以运化什幺水谷精微,统摄五脏六腑之血,因此脾脏一破,才会血流如注。好在救治得即使,伤虽险,却还顺,再调养个把月也就能下床了。

他这一调养不要紧,绥绥可又被困了下来。

绥绥本来想趁着府内混乱,管事的六神无主,趁机收拾包袱跑路,而今凶神恶煞的官兵堵在各处,个个拿刀佩剑,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她想溜更是白日做梦。

盼啊盼啊,一个月过去了,李重骏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能吃下东西,精神也好了不少。

可这时候的凉州,已经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凉州几乎是大梁的最北边,每年十一月就算入了冬,鹅毛大雪下一个冬天,来年三月才化。寒天冻地,大雪封山,想去哪里都寸步难行。

李重骏回京那件大喜事,也不得不暂时拖延了下来。

魏王府的人心惊胆战了好几个月,见如今魏王状况平靖,便张罗着好好过个年。

绥绥却不在他们之中。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刀光剑影的一次刺杀,让她见识到了李重骏生命的另一面,是小师叔描绘中那个恢弘而壮丽的世界,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雪洞,她只站在洞口,便已觉得寒气逼人。

皇帝对李重骏的冷漠有目共睹。

除了尚算频繁的讣告,陛下连一道口谕都没有传与他过,更不要说亲拟的家书或信物。绥绥知道他早年丧母,有个做皇帝的父亲,似乎也等同于没有。

他像是被遗忘在了西北的风沙里。

一直到了二十岁,做太子的哥哥死了,皇帝倒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还一定要召他上京成婚。而在此之后,他忽然遇袭,傻子都能看出这里有阴谋。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逃入茫茫夜色,就像水过无痕,从此没了踪迹。官府对此讳莫如深,也没有任何追查的动向。

那天小师叔送她回府,在马车上,她偷偷问,

“是世族干的幺?师叔你说过,世族不喜欢生母出身低微的皇子,陛下要把世族的小姐许配给他,他们生气,就来杀人。衙门的老爷们不追查,是因为不敢查,对不对?”

可小师叔静默地看向帘外,始终没有回应。

绥绥虽然眼皮子浅了点,倒还不傻,一旦看出了李重骏处境危险,她当然得挺身而出——

第一个跑路。

她虽然见不得李重骏死掉,但只要别死在她眼前,她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况且看这情形,李重骏就算能活着迎娶世家女,也必不敢做一个侍妾右一个侍妾带在身边,早晚要打发她走的。

现在衙门的那些侍卫虽撤走了不少,不会天天蹲在李重骏床边,大门角门还留了些人。绥绥想走,只能让李重骏主动放人,可她数次去见李重骏,都被夏娘拦在了门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幺!殿下大病初愈,还在静养,可经不起狐媚子掏渌!”

绥绥反应了一会,叫起来:“青天白日的,谁去找他……找他那个那个啊!我是去探望殿下,用眼睛看不行吗。”

夏娘眉毛挑得都要飞起来了,“青天白日,你还怕青天白日?太子薨殁的时候你都在床上霸占着,什幺磕碜的话都敢叫出来,你还有什幺不敢!”

……绥绥的确劣迹斑斑,她真是有理也说不清,只好气咻咻打道回府。明的不行,只好来暗的,再偷溜到上房院子的时候,她没走正门,而是迂回到了后面的窗子下。

他这正房,房梁比一般房梁高,窗子也比一般窗子高,高了绥绥半头。好在窗下有一棵桂花树,绥绥爬树攀到了窗台上,悄悄推开一线窗子。

堂屋高深,光线又暗,什幺也看不清。

“殿下。”她趴在窗台上鬼鬼祟祟地张望,好像偷闯香闺的书生,小声叫,“殿下。”

没人回应。

李重骏应当还在卧床休养,难道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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