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子公公是被卖进宫来的,听说他幼时也是富户人家的公子,可怜他人赏了些银钱,却被那人掳走,几番转卖进了宫,早已不记得家在哪边了。他已是幸运,被朱公公收成了徒弟。可若跟从前比,却是云泥之别了。”
苏珏深吸一口气,问道:“他们都是好人,可为何好人偏偏没好报呢?”
林瑔问他:“你从哪听来的?”
苏珏道:“陆侍卫在这边当值许多年,我常碰见他,跟他也多说过几句话。至于小圆子公公那段故事宫里不少人都听说过,不是什麽秘密。”
脂沫咋舌:“住得偏的唯一好处也就是说话不用提心吊胆的,不怕人听见。不过小殿下这话说得却不大对,一辈子行善积德的人总能得到些什麽的。虽总有人说好人不长命这种晦气话,可那般好的人,上天岂会一点福报都不给他?”
林瑔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道:“可若福报来得太晚呢?吃了一辈子的苦,却只在垂死之际才得来的福报,那不如不要。苦熬一世,也就换一个身后名。”
楚知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笑了笑:“小孩子家的成日里这麽多愁善感做什麽?你就当这福报是被拆开了,有福之人一辈子逢兇化吉,有再多苦难也有旁人在前面替他挡过了,全都报应在坏人身上,这样想能顺气些?人活一世,为的就是一个盼头,吃苦的时候,就是盼那福报来。”
见二人都睁着一双大眼看他,楚知伸手轻轻敲了敲二人的头,道:“时候不早了,你俩该睡了,明日我授课,叫你俩不起来,我可不会手软,从外头拿雪球揣在你俩被窝里。”
归家
院子里人多了,日子也就不那麽难过了,甚至还觉得过得有些快。
三个月一眨眼的工夫便没了,林瑔到了休沐的时候,要回家两日。
“两日倒也不算长久,殿下这样子,倒像你们要几年见不了面似的。”楚知抿了口茶,看苏珏恹恹趴在桌上,忍不住发笑。
更何况林瑔这次回去,本也是要带上他的。
苏珏支起身子,叹道:“就是因着只有两日才觉着不好,若是时候长了,反倒不觉得有什麽。”
“这是为何?你很不愿意看见我?”林瑔一进来就碰巧听见这句话。
抱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包袱,杵在门口,那表情瞧着着实有意思。
楚知失笑,放下茶起身幽幽地往外走:“我去瞧瞧脂沫那边有什麽活计要我帮个忙,你们自己争辩去吧。”
苏珏一下站起来,想留楚知,楚知却不给他那个机会,急急忙忙地走了。
苏珏只得语无伦次地独自辩解道:“自然不是!人本就是这样,若是知道要离得久了反倒有个心理準备,可就这短短两日是就在跟前的,反而觉得过不去。何况……还未必是两日呢,年节将至,太傅把你留下歇到年节后也未可知。”
林瑔略微歪着头想了片刻,问:“你不想在宫外头过完年再回来?我还当你从未去过宫外,想多转转呢。”
苏珏不确定地指了下自己:“我?”
“嗯。”林瑔点头,“陛下派人来说,叫你同我一起回去,见见我祖父,你不想去?”
苏珏微怔,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自然要去!”
林瑔弯了下嘴角:“那走吧,我们回家了。”
马车还没驶到林家跟前,离得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苏珏与林瑔对视一眼,问:“你那个小侍卫?”
林瑔无奈点了下头:“嗯。”随即撩开帘子,看着那道往过跑的身影,忙道,“别跑了!别过来,赶紧回家去。”
临风只当没听见,乐呵呵地跑过来往里张望:“公子,那位五殿下呢?他人怎麽样?临风许久未见公子,公子你怎麽样了?有没有人为难你?那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把他们都挤兑回去?”
林瑔不答,反问道:“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出来做什麽?祖父呢?”
临风撇撇嘴:“待在家里有什麽好的?公子你不在家,我不稀得搭理他们!太傅他老人家这几日忙得很,成日在书房里,方才见公子回来,已经有人去报给太傅了。”
闻言,林瑔顿时了然。
府上年幼的孩子们不多,都是二房的公子小姐身边侍奉的人。
林瑔一走,自然也没人搭理临风了,一人在府上待得不痛快,听闻林瑔回来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迎了。
林瑔伸手从案上取过一把糖,伸手往外递去:“拿着。”
临风不接,叫嚷道:“这样多无趣,公子把他抛起来,我来接!”
林瑔无奈:“都到家门口了,你安生些吧!”
“公子扔一下!就一下!”
林瑔无法,只得依了他。
几颗糖抛在半空,临风乐呵呵地伸手,几下便全都接住,也正好到了太傅府门前。
“好快的身法!”苏珏忍不住赞叹。
林瑔道:“他成日里也就琢磨这些了,不过也算颇有成效,你我怕是都比不上。”
苏珏笑道:“你这侍卫倒是厉害,嘴也伶俐,想来你同人吵不赢的时候也全是靠他出力。”
“你不嫌他聒噪?他能从早到晚,不带喘气地说一天。”说着,林瑔便起身往外挪。
苏珏不解:“嗯?”
林瑔道:“从前他去买糖葫芦,那人看他年纪小想诓他,还不等祖父过去,他已经和那人理论起来了,我和祖父在旁站着愣是没插上一句话,就看着他说了那人一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劝也不听。倒也没说什麽过分的话,却还是听得人心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