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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他苍老的脸庞在这一刻变得红润丰盈，但这是一种很违和的面相，就像一张老人脸安放在婴儿的身体上。他粗喘着气，仪表混乱，眼前不再一位端庄蔼然的学者，而是一个猩红迷离的瘾君子！伊恩直觉自己现在应该离开，可他无法对慈爱于自己的老教授说出拒绝的话。

一双枯槁的手钳制住伊恩，霍伯特叹息了一声：

“只可惜卷帙浩繁，尚有许多古卷没被誊抄下来。”浑浊的眼珠抓住伊恩仓惶的视线，霍伯特咧开嘴：“伊恩，你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伟大的事业吗？”

“我可以吗？”伊恩怯怯地想把手抽出来，可是霍伯特力气出乎意料地大。

“我很笨，什么也不懂。”

“知识是公平的、纯粹的，和这太阳一样，不偏不倚地洒落到每个人身上。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拥有他。”

霍伯特都这样说了，伊恩只好顺着他：“那好的，教授，我可以帮你抄写。”

伊恩这才被放开，霍伯特欣慰一笑，又恢复往日那番思想活跃、慈爱亲切的模样，拍拍伊恩的胳膊。

“伊恩，你是个好孩子，神不会辜负你的。”

……

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被霍伯特留下来干活了好久才被放出来。天色早已暗了，伊恩饿的两眼昏花，有气无力地赶去食堂，只希望今天不要再有鱼排了。

“彭——”

肩头被猛地一撞，伊恩失去重心，仰面摔倒在地上。雪上加霜的是，他现在还带了条尾巴，尾椎撞到地面发出深入骨髓的疼痛，尾巴上的绒毛受到惊吓全竖起来，颤抖地厉害，让痛感再重一分。

伊恩抽着气回头看向撞自己的罪魁祸首，却没想到这人竟是好久没见到的查理！

说起来，最近查理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情惹上了，经常缺课，没了那阴魂不散的视线，伊恩的日子都轻快了不少。

查理也被这一撞，整个人青蛙一样趴在地上，黑框眼镜也飞到旁边。他视力很差，眼镜就在他左手边不远处也看不到，手胡乱在地面上摸索着，衣摆和袖口被尘土蹭得脏兮兮的。

伊恩有点可怜查理这幅举目无亲的模样，好歹他也是因为布莱克的胁迫才沦落成走狗，伊恩忍着屁股痛站起来捡起眼镜，好心地递给查理。

“谢——”查理戴上眼镜，看清楚是伊恩后，脸上露出见了鬼的表情，道谢的话也没说完，就失魂落魄地跑走了。

自己是长得很丑吗？伊恩看着查理仓惶逃离的背影很是不解。

难不成……前面是有布莱克？

对啊，因为布莱克在前面，所以查理才会逃跑。伊恩在一瞬间自以为想通了。

可恶，要是布莱克在食堂附近，那自己根本吃不了饭。

在饿肚子还是被布莱克揍两个选项之间，伊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于是当夜，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肚子都饿得没力气叫唤了。

饿到极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最开始，是心悸发慌，拳头大的心脏在脆弱的胸腔里砰砰直撞，小腿肌腱不自觉地抖动，然后是头晕眼花，眼前闪过无数碎光，耳边间歇性传来高频的咝咝声，一吸气肚子就抽痛。最后，身体所有感觉都没了，轻飘飘的要飞起来，整个人魂游天外。

伊恩不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饥饿感，在小时候，他曾在地下室里度过了无数次忍饥挨饿的时光。食物是不定期送来的，有时隔两三天，有时隔一星期甚至更长，他已经记不清时间了。为了不每天挨饿，伊恩把送来的食物分成很小量的许多份，规定自己一天只能吃一份。地下室阴暗潮湿，食物放不了一两天就发出馊味，运气不好还会被老鼠偷吃，但实际上食物放久了发霉腐烂，连老鼠都不吃的，伊恩也不嫌弃。他忍吐逼迫自己吃下去，不吃就会死。或许是挨饿久了，他的进食能力也发生了些障碍，每次只能吃同龄人的三分之一不到，再多，胃就会难受地痉挛，仿佛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在地下室所经历的一切。

塞德里克回到寝室时，看到的就是伊恩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注意到他走进来，伊恩眼睛稍微亮了一下，不过几秒，又变得毫无生气。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塞德里克连外面的毛呢大衣也没脱，加快脚步走到伊恩旁边用手背试了试他的体温，并没有明显的不正常，但是伊恩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血色全无，嘴唇也泛白。塞德里克又看到伊恩把手捂在左上腹部，也就是胃所在的地方，他立马想明白了关键，这是很典型的低血糖症状。

“晚饭没吃吗？”

伊恩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塞德里克大步流星地离开，连大衣也没忘了重新披上。

片刻后，他匆匆赶回来，头发被外头的冷风吹得凌乱，露出锋利的眉眼，而此时这双眼睛里满是关切。

塞德里克把手里提着的一袋东西放到伊恩床头，屈膝半坐在床边，轻柔地扶起伊恩的上半身。

此时的伊恩就虚弱地靠在塞德里克的肩膀上，像是橱窗里任人摆弄的漂亮人偶，但塞德里克还是喜欢平时会叽叽喳喳跟他说话的小夜莺。

“乖，张嘴。”

圆润的杏眼缓慢地眨了眨，伊恩听话地张开嘴巴。

温热的液体闯进干涩的口腔，一路流经食管，最后进入空荡荡的胃囊，熨帖得连胃壁上的皱襞都忍不住舒展开。

喝了五六口后，伊恩才品尝出这股液体的味道，绵柔醇香，口感是丝一样的顺滑，舌尖泛起甜津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