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压的低,只足够他们两个人听到,沈郁亭动了动嘴唇,似乎是要回答他的意思,裴潭看他微微产生变化的神色,心脏蓦地紧缩一瞬。
“裴叔叔”,沈郁亭的视线却在下一秒就径直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一处,语气比之刚才要好一些。
他抬脚越过裴潭,刚才在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没能完全露出来的两个精美的袋子就彻底显露出来。
裴潭猛地收紧手掌,指甲隔着毛巾都快要触碰到掌心皮肤,他转过身,看见他爸站在对面,一向严肃的脸此刻变得鲜活起来,甚至带了笑意,两道粗重的锋利浓眉弯下来一点儿,展露出些微名为和蔼的表情。
“爸”,他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干涩,眼睛却紧紧盯着沈郁亭手里的袋子看。
裴东山身上还穿着衬衫,从公司带回来的威严尚未散去,这一刻却不像往常一样刺人。
他瞥了儿子一眼,没多说什么,回了一声很重的“嗯”,末了伸出手来朝着沈郁亭,很适合刚才沈郁亭叫的那一声‘叔叔’的角色,“郁亭啊,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叔叔好久没见你了,你爸最近还好吗?”
裴潭脸色瞬间铁青,从紧咬的牙关挤出句话来,“他不是一直没有来过吗”沈郁亭握上裴东山的手,一触即分,脸上带上了礼节性的笑容,“学业繁忙,这么久没来看您,失礼了”,说着,他提起手上的精美礼盒,“这些是一点拜访礼,我爸让我代他问好。”
裴潭目瞪口呆,他平时哪里是这么说话的?连他爸的名都是直接叫的,现在倒好,直接叫上叔叔了?
他妈的,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听完他的话,裴东山显然也很讶异,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他伸手拍拍沈郁亭的肩膀,那张常年写着老谋深算的脸上暂时换上温和可亲的神色,“哎,多礼了多礼了,我们两家来往这么多年,哪里用得上这些东西显得生分”,他斜睨一眼裴潭,吩咐道,“去准备一壶热茶”,顿了顿,他关切地问沈郁亭,“叔叔记得你是喜欢喝茶的吧?”
“嗯,我都可以”,他扭头看了站在身后的裴潭一眼,眉毛微微扬起,“麻烦你了。”
裴潭脸黑的厉害,站在原地没动,裴东山看见他还没动弹,脸色一沉,眉头皱了皱,“还站着干什么?来了客人也不知道招呼!”
“没事没事”,阿姨终于看出来少爷这表情明显不对,赶紧上前来揽下这个活儿。
其实这本来就是她该干的,只是刚才没想到裴先生竟然会直接吆喝自己儿子干。
裴东山没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带着沈郁亭径直在客厅坐下。
阿姨以为他是默认了,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去泡茶,裴东山忽然开口了,“连茶也不会泡么?”
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她脚步停下来,为难地看着裴潭。
裴潭盯着沈郁亭,脸色阴沉,视线稍一转开,却直直对上裴东山的,他一怔,募然转了脸,移开眼,不情愿地去泡茶。
裴东山收回视线,笑着回头看沈郁亭,“上次见你还是你很小的时候了”,他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很感叹地再度开口,“当时你还很亲我呢,每次见到都要我抱一下。”
这当然是莫须有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沈郁亭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小时候就不是个亲人的性子,唯一黏着的大概就只有当时大他一些的岑致,怎么会对裴东山表现出好感。
更何况,裴家和沈家的商业往来还没有开始的那么早,那时候裴家势大,在鹤城,多少人打着算盘要和他们攀上关系,怎么看的上当时刚刚有了起家之势的沈家。
无非是套近乎的客套话罢了。
沈郁亭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很快又平缓下来,他客套道,“是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疏离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感情的恭维了一句,“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裴叔风采不减当年。”
他余光瞥见裴潭端着一盏茶壶过来,是上好的青花瓷,古风古味,看得出价值不菲。
“对了”,待到裴潭弯腰将茶壶和两个茶杯一起放在桌上后,沈郁亭把放在桌上的礼盒往裴东山面前推了推,“父亲务必要您打开看看,他说您一定会喜欢。”
裴东山脸上露出惊异神色,“这还真是……真是劳烦他沈总费心准备,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打开看看?”,他双手轻轻把礼盒拿过来,打开礼盒外的扣带,把盖子掀开,里面露出一尊玉佛,成色极好,神态逼真,是上好的玉石。
裴潭也探头往那个盒子里看了一眼,看见那尊玉佛的时候,表情微变。
他知道他爸最喜欢这一套,沈郁亭竟然连这都调查过了吗?
沈郁亭静静看着裴东山触摸上那尊玉佛,不敢碰似的只是指尖轻轻摸了一下就收回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这!”,他语气有点激动,失了威严的状态,俨然就是一个见了喜欢物件的普通人,丝毫不吝啬表示自己的喜爱,“实在是费心了!”
“裴叔说笑了”,沈郁亭移开视线,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裴潭不高兴的脸上,微一挑眉,开口道,“裴叔这茶很好。”
裴东山忙回过神来,把那玉佛小心翼翼地合上,果真是很喜欢的慕言,“瞧我这记性”,他朝着一边的裴潭挥挥手,“怎么把茶壶放那么远,来倒上。”
裴潭咬牙端着茶壶过来倒了杯热乎的放在沈郁亭面前。
“谢谢”,沈郁亭看他一眼,这一声感谢的话被说的语气冷淡,不像是感谢,听着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