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表面风光霁月,别说远在京城的你们,便是益州当地、谁又能想到败絮其中?”
定西侯的嘴唇动了动,哑然说不出话。
阿薇曾骂过他把阿念远嫁,根本不晓得千山万水之外的余家是什么样。
今时今日说当地人也看不穿余家,定西侯不觉得被宽慰了,脸上越臊得慌。
前头几月,他陆续听阿薇说过些余家里头折腾人的事,现在再听阿薇细说的,才晓得先前那些都是轻的。
“混账!”定西侯恨恨道,“难怪遭报应!难怪一家老小都出事!”
阿薇的眼睛无波无澜:“您真的觉得是报应吗?”
定西侯的脑袋里嗡得响了一声,像是一箱炸药爆开了。
“什么意思?”他的身体又在不知不觉间绷紧了,双手死死握着扶手,“什么意思……”
阿薇没有回答。
她知道定西侯理解得了答案。
果不其然,不多时,她见到定西侯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掩住面,定西侯咬住嘴唇,哭声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只是眼泪止不住。
他不能大声哭出来。
阿念还在睡。
可他当真痛心!
做父母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慢慢接受了儿女没有那成龙成凤的能耐后,想着的就是他们能够康健、幸福、高兴,人品端正,不行纨绔事,更不要违法乱纪。
但阿念呢?
得了癔症,没了康健。
唯一的女儿病故,谈什么幸福、高兴?
她更是双手沾满了血!
可她是无缘无故就拿起了屠刀吗?
不是的,她是被逼着走到了这条满是荆棘、一地鲜血的路上,再也回不了头,也不会回头。
而他作为父亲,直到阿念在这路上走得鲜血淋漓、才后知后觉这一切。
阿念曾经的无依无助、孤立无援,他不过是听阿薇讲述而已,真正身处其中、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是阿念!
他有什么脸面去怪阿念?
他只是痛心,痛心为什么让原本干干净净的阿念提起了刀,而不是他、他冲在前头。
阿薇看着定西侯哭,缓缓又道:“整个余家,除了嫁进来后不愿意同流合污,过得苦不堪言、半疯半癫了的女眷和全然无关的孩子,其他的都是罪有应得。”
定西侯的肩膀颤动着,一下接一下点着头。
还好。
还好阿念恨了疯了,却还不是恶。
被逼到如此境地,她依旧存了一份“善”。
“因为外祖母是善良的,”阿薇就像是看穿了定西侯心中所想,“虽然她死在了善良上,但这不是她的错,恶的是岑氏。
母亲说过,外祖母只认识五岁的她,她长大了、也变了很多,可她必须要留下些什么,地底下相见,好叫外祖母认得她。”
饶是再压抑着自己,定西侯也无法咽下所有的哭声了。
他颤抖着手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塞进嘴中里用牙齿紧紧咬住。
阿薇没有再说话,等他把情绪散出来。
她拿起了桌上的龙眼酥,温度适宜,酥皮正好。
用了只茶托当碟子,她一层一层撕着酥皮吃,就像陆念讲述里的余如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