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喝醉。”贺兰南星用力挣了一下,九方祢攥得更紧。
两人莫名其妙地僵持在原地,侍女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害你们起了争执。”
她福了一个礼,对着贺兰南星开口道:“归玄道长座下弟子淳于水溪,见过七皇子殿下。”
贺兰南星下意识回了一个礼,这才注意到淳于水溪的白色裙衫与九方祢的白衣规制相同,两人的袖口都用银线绣着流云纹。
“原来你是国师哥哥的师妹。”贺兰南星终于反应过来。
“你以为呢?”
九方祢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少年染上薄红的脸颊。
贺兰南星心虚地盯着淳于水溪头上的绢花,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一阵清风拂过,将缠裹在空气里的热意吹散,贺兰南星脸上的薄红渐渐褪去,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分明是他们师兄妹二人合起伙来欺骗自己,自己为何要心虚?贺兰南星抬起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撞上九方祢意味深长的目光。
岫云山庄的庭园里种了许多梨花,仿佛天上的云,山间的风都沾染了梨花香气。贺兰南星移开视线:“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淳于水溪抱着三件披风走过来:“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即刻出发,还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来。”
雪域仙山,岫云踏雾,三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进,清新雅致的雪香萦绕在旁。
淳于水溪性子活泼,不一会儿便与贺兰南星熟识起来。小姑娘的披风上绣着白雪红梅,笑容也像寒冬里盛放的梅花:“南星,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到山顶!”
“好!”贺兰南星笑着应下,回头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九方祢。
淳于水溪拍他的肩膀:“以前师父还在的时候,带着我和师兄爬过许多次岫云山,你放心,他丢不了。”
贺兰南星转回头,突然眼前一花。
淳于水溪见他皱着眉,凑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许是我久居深宫,未曾见过漫天大雪……”贺兰南星顿了一下,“我似乎见过这样的大雪。”
“咦,你的头发怎么变成银色的了?”淳于水溪盯着贺兰南星揉了揉眼睛,“我怕不是雪盲了吧?”
贺兰南星怔了一下:“我原本就是银发。”
“你可不要诓我,方才在山庄饮酒之时,我分明看到你的头发是黑色的。”淳于水溪摇摇头,“你若真是银发,早被那个蠢皇帝处死了。”
贺兰南星突然想起昨日他与山雁之间的谈话,这个世界处处透露着虚假古怪,危机四伏。
他回过头,寻找九方祢的身影,却见九方祢倒在雪地上,他看起来十分虚弱,唇间血色消散在漫天大雪中。
贺兰南星冲到九方祢身边,蓦地停下脚步。
淳于水溪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完了完了,我忘记师兄不能喝锦千里,锦千里用千里银锦的花蕊酿成,师兄的血液与千里银锦相克。”
“不必担心,十一岁之时,师兄误饮锦千里,昏睡了一天一夜也就没事了。”
“咱们扶他下山吧,幸好还未爬到峰顶。”淳于水溪拉住九方祢的手臂,抬起头看贺兰南星,“你帮我一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贺兰南星抿着唇凑上前,轻轻将九方祢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淳于水溪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无语道:“他又不疼,你怕什么?”
贺兰南星扶着九方祢,淳于水溪用口哨唤来雪鹰,将一张纸条绑在雪鹰腿上:“还是让国师府的暗卫来接我们下山吧,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他们将九方祢扶到半山腰的观雪亭,淳于水溪突然站起身:“那里似乎有血迹,我过去看看。”
贺兰南星拉住她:“还是我去吧。”
淳于水溪思索片刻,将一柄匕首递给他:“暗卫很快就到了,南星,你小心一些。”
“好。”
贺兰南星沿着血迹一路寻过去,竟然看到了越珩和他的随从。越珩的腹部被利器贯穿,身上的蓝色锦袍已经被血染红了。
贺兰南星将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洒在他身上,一道白光闪过,雪地里蹿出几个白色人影,提着刀冲过来。
躺在越珩身边的随从举着短剑一跃而起,冷冽刀光衬得他的脸格外狰狞。
贺兰南星就地一滚,离开随从的攻击范围,那名随从一击不成,竟然举着短剑朝越珩胸口刺去。
贺兰南星冲过去拦下随从的剑,一个白衣人电光火石般欺近,贺兰南星护着越珩险险避开刀光,手臂却被随从手里的短剑刺破。
观雪亭距离此处甚远,也不知国师哥哥如何了。贺兰南星心急如焚,却也不能丢下越珩。
淳于水溪的武功很高,对付几个无名小卒绰绰有余。然而隐藏在岫云山的刺客极多,潮水一般涌上来,战不多时,淳于水溪便已力竭。
纵使她拼命护着九方祢,九方祢的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
师父曾经替他们师兄妹卜过一卦,淳于水溪刚极易折,九方祢慧极不寿,难不成她和师兄今日便要丧命于此?
淳于水溪叹了一口气,她倒是不怕死,只是不知贺兰南星如何了。
贺兰南星的手臂被短剑刺破,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淌下,落入雪中,须臾之间红光大盛。
漫天红光化作一条殷红的绸带,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绸带之上绣着一个“重”字。
贺兰南星抬手结了一个印,过往记忆飘飘荡荡地落了满山,声势浩大像一出旧日烟火。
他从贺兰南星的梦中惊醒,再度变成重雾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