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看着那束跳动的阳光,猛然想起,裴嘉之一夜没合眼了。
“给。”裴嘉之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池慕下意识张开手接住了。
“给我的?”他没反应过来,捧着苹果傻傻地问。
裴嘉之点了点头,起身收拾了没断开的苹果皮。
“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其他都是次要的。”
一块脆生生的苹果卡在了喉咙口,池慕差点咽不下去。
“你知道了。”他听出了裴嘉之的潜台词,“你知道我为什么掉下河了。”
“我知道。”裴嘉之平静地承认了,“你不该冒着危险,去捡那盏河灯,这是对你生命的不负责,也是对我和你家人的不负责。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心里要有数,这样做是不值当的。”
“我没有想到桥面会塌,我会掉下去。”池慕的解释苍白无力,“当时我身边有摄像师陪同,我以为他能保护我。”
“事实上,你的摄像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在你落水的几分钟内,连抽了两支烟。但凡我来晚一步,你现在就不在医院了,而在殡仪馆,后天出殡。”
裴嘉之直白地阐述了后果,听得池慕胆战心惊,默默地放下了吃了一半的苹果。
“作为成年人,要有判断危险的基本能力,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就算是托付,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人。”
裴嘉之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疲惫,他摘下没戴多久的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池慕,你这样不懂事,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苹果从池慕手里掉下,一路滚到了裴嘉之脚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裴嘉之自知失言。在精神极度压抑、找不到出口的关头,他无意中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烦恼。
这就像一张纵横交错的棋盘,裴嘉之运筹帷幄、稳操胜券,却不慎落错了至关重要的一子,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的弱点和软肋,在池慕面前一览无余。这种无法掌控的心慌感,迫使着裴嘉之略带惊慌地往外走。
“没什么,你听错了,我出去透口气,屋子里闷得很。”
“我听到了,你不许走。”池慕当机立断,下床去追裴嘉之,却忘了地上还躺着半个苹果。
他被苹果绊倒,直直地向前扑去,裴嘉之站立不稳,被他砸了个正着。
历史在这一刻重演,池慕再一次扑倒了裴嘉之。他趴在裴嘉之的胸口,有种顺势装死的冲动。
人怎么可以尴尬到这个程度?池慕脸颊发烧,像鸵鸟似的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他的耳边,是裴嘉之有力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在他生锈的脑子里放起了烟花。
他们的心跳声渐渐重合、不分彼此。池慕听着相同频率的心跳,就好像短暂地拥有过了裴嘉之。
只有短短一瞬。
“池慕,起来。”裴嘉之被压得动弹不得,“我快缺氧了。”
“好吧。”池慕恋恋不舍地从裴嘉之身上下来,顺便替他拍了拍胸口。“你摔伤没?”
“我胸口很痛,你做事能不能稳当点?”裴嘉之皱着眉头,尽力表现出痛苦,想让池慕忘了刚刚的话茬。
可池慕没有放过他。
“对不起对不起,反正我们就在医院,我陪你去楼下药房买药膏。”他关心了裴嘉之几句,话锋一转。“你刚刚说的,放心不下我是什么意思?”
这一茬是绕不过去了。裴嘉之一时语塞,给池慕找到了可趁之机。
“是啊,我一点都不懂事,还不听话,做事乱七八糟,从不瞻前顾后。我太差劲了。”池慕不惜贬低自己,来达成目的。“所以,是不是我让你放心不下,你就不会走?”
他捡起地上的苹果,用纸巾垫着放在了床头柜上。毕竟是裴嘉之削的,池慕舍不得丢,洗洗还能吃。
裴嘉之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在很认真地思考着池慕的问题。
一阵微风吹开了窗帘,室内的光线换了方向,在原本被阳光铺满的地方覆上了一层阴影。
“不,这不是我们能复合的理由。”裴嘉之沉思良久,给出了他的回答。“我可以处在朋友的位置上,陪你走一段路。在过渡期内,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找我。”
“我不会和你做朋友的。”池慕咬牙切齿,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裴嘉之,你在开玩笑吗?你见过谁家恋人上过床还能做朋友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但我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
他气得踩了两下地板,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裴嘉之,你听好了,我从头到尾只想过和你复合,我们之间只会有恋人一种关系。除此之外,免谈。除非你能接受一个随时随地想和你接吻上床的朋友。对,没错,我没有底线,我空虚我寂寞,恨不得就在病房里压倒你。请问,你的道德底线支撑得住吗?”
人在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池慕步步紧逼,裴嘉之节节败退。
“好了,我们不谈这个。”裴嘉之的慌乱显而易见,“你的意思我懂了,不做朋友,只做恋人。”
“为什么不谈,现在逃避的人是你,不是我。”池慕一把拽住了裴嘉之的领带,将他扯向自己。“你可以任意地批评我、指责我、教训我,前提是站在伴侣的立场上。我们做不了朋友,放在高中也许有可能,可我们结婚了,整整六年,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回不去了。”
“你冷静点,池慕。”裴嘉之按住他,“我没有强制你的想法,我提出了建议,如果你不采纳,那我们还是照常相处,怎么方便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