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应当的,池慕忽略了裴嘉之话语里的郑重其事,以及那张恰好出现的离婚协议书。
他以为裴嘉之故意找茬,一怒之下摔碎了手里的玻璃杯,留给他一地的玻璃碎片,包括一张撕得粉碎的离婚协议书。
手机震动了两声,打断了池慕的回忆。他睁开眼,消息显示框里果然冒出了裴嘉之的信息。
——这是离婚协议书的电子版,你先看一看,待会有意见直说就好,我们可以协商。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池慕狠狠地冷了裴嘉之一段时间。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摆明了自身的姿态。除非裴嘉之低声下气地主动求他,否则,绝无转圜的余地。
然而,裴嘉之并未求他。
他一共就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问池慕负气出走时有没有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第二条是约池慕找个空闲时间见面,具体谈一谈离婚的事宜。池慕忍了忍,没忍住,同意了裴嘉之见一面的请求。
但谈离婚是不可能的。
池慕心神不宁地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彻底坐不住了。难不成裴嘉之要来真的?
他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没点开那个孤零零的电子文文件,回信息的手都在发抖。
——我临时有个重要的拍摄,要不改天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池慕几乎可以想象到裴嘉之脸上的表情。他握紧了手机,略带忐忑地等着。
——定时间地点的是你,到头来反悔的又是你。你基本的礼貌去哪了?
裴嘉之是个包容性很强的人,像这样的重话他还是第一次对池慕说。
池慕的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说了是突发事件,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吗?倒是你,为什么急着提离婚,是不是背地里早就有人了,逼我给人家腾位置?好啊,裴嘉之,你这个三心二意的渣男,我要告诉爸妈,让他们做主收拾你。
池慕竖起了全身的刺,不遗余力地扎向裴嘉之。哪怕他知道,裴嘉之不可能出轨。
——父母那边,我迟早会说。在此之前,希望我们能先达成一致。
裴嘉之冷静得过分了。他仿佛站在高处,冷酷地俯视着池慕。
池慕默念了两遍信息,扬手丢出了手机。
“哎呀,慕慕,你怎么了?”
助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接住了手机。
“没事,我冲动了。”池慕喘了口气,“帮我保管一下手机,我去拍摄场地了。”
助理点点头,担心地打量着池慕,欲言又止。
给池慕拍摄是个非常简单的活,他只要往高脚凳上一坐,眼睛朝镜头一瞥,根本不需要摆特定的姿势,事实上他自然流露的模样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池慕长得好,是全娱乐圈一致公认的。曾有一位八卦杂志的记者,公开断言池慕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容貌最出色的演员。
拍摄结束得很顺利,池慕在化妆间换了衣服,匆匆地卸了妆,顾不上看一眼底片,走得飞快。
“慕慕,走慢点,别摔了。”助理在身后追,“你手机没拿。”
池慕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助理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透着丝丝茫然。
助理的心一下子软了。
“裴先生在你拍摄期间给我打电话了。”她安抚道:“他说了,你慢慢拍,不用着急,他会在家里等你。”
“他真这么说?”池慕一颗心猛地向下坠,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关心,他却听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啊,裴先生可真体贴。”助理并未察觉到池慕的惊慌,“他吩咐我开车送你回去,千万不能让你碰方向盘。”
池慕的心沉到了谷底,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裴嘉之的用意。
裴嘉之是真的要和他谈离婚。
他把婚戒摘了
离就离,谁怕谁。
这是池慕五年前的想法。那时候他和裴嘉之结婚不到一年,彼此感情不深。两人性格天差地别,在父母的撮合下才磕磕绊绊地走到一起。
池慕胆子大,早在青春期就向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池慕父母有远见,在裴嘉之刚刚崭露头角时就一眼相中了他,非要池慕在进娱乐圈前和裴嘉之登记结婚,为的就是有人兜底,能护着他。
裴嘉之家世显赫、品行良好、事业有成、和池慕称得上门当户对。
其实,他们的渊源还要更深一点。
在两人各自的朋友眼里,池慕和裴嘉之不存在任何交集,完完全全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并行线。
直到一次好友聚会上,池慕喝多了酒,说出的一番话惊天动地。
“我和裴嘉之做了许多年的同学。虽然我两圈子不同,平时也不太熟,但同班同学之间,总不至于一点交流都没有吧。”
池慕是排斥包办婚姻的,父母先开始介绍的几个对象他都一一回绝了,除了裴嘉之。
他对裴嘉之印象很好。
高中的裴嘉之是极其优秀的少年,成绩名列前茅,性格沉稳可靠,当了三年班长,把班上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在老师和同学中有口皆碑。
这些池慕都不清楚。他是艺术特长生,待在班上的时间并不多,只有一次交班费时和裴嘉之打过交道。
池慕所在的重点高中讲究综合素质发展,动不动要求各班组织活动,由学生出钱策划,美其名曰培养学生的独立能力。因此,池慕他们班收班费的次数大大上升。
班上绝大多数人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不差钱,无所谓交不交,何况还能打着交班费的名号和爸妈多要点钱,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