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男孩母亲眉目一凛,“他算是什么孩子?这种只会打架,欺负弱小的人,是社会的渣子!骂他是轻的!这种渣子就该死!该枪毙!”
黎淼垂着眼睛,眼前的景象晕开一片。
乔亦阳捧着她的脸,让她靠在他没受伤那侧的肩上时,她顺势看了一眼小伟。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心疼的男孩,现在在她眼前,被陌生人羞辱到无地自容。
对于一个从小被遗弃的男孩来说,这个母亲的话太重了,听的人心里发酸、发紧,悲从中来。
可对于一个施暴者来说,再重的话,黎淼都觉得不够重。
他,他们,确实,都该死。
两种浓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黎淼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心疼,还是害怕。
拿到缴费单,她什么都没想,逃似的要去交费。
“还有你们!”男孩的母亲忽然转过头来,将矛头对准黎淼和乔亦阳,“你们要养的孩子,别他妈只知道养不知道管!”她指着乔亦阳,“今天这事,你也不冤枉!”
乔亦阳没有错。
黎淼很清楚,乔亦阳没有错。
可是在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面前,她没办法替他解释。她只能止住眼泪,面无表情地与他一同承受。
她用微乎其微的力量,告诉这位母亲她的立场。
乔亦阳也没有开口。
他侧着脸,转向另一边,白炽灯的阴影将他沉默的轮廓,映在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墙上。
男孩的母亲仍未停:“我告诉你们,今天也就是我儿子没事!但凡今天他们这帮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这事都不会这么轻松翻篇!”
科室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开始拿着手机录像,被霸凌的男孩觉得丢人,挡住脸,拽了拽他妈妈,小声说:“妈,别说了……”
一路过来他妈妈知道儿子没被打,所以从进到医院就一直在骂人,这时才想起来问她儿子:“恩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
“精神状态呢?用不用去精神科看看?”
“妈我真没事……”
确认孩子没事,母亲再度抬起头,看向黎淼和乔亦阳,冷哼了一声,掏了掏兜。
现在大家多用手机支付,她掏兜没掏出零钱,只掏出两张一百的,她犹豫了一下,拿出其中一张百元钞,用力扔在地上。
钞票是纸,承接不了她的力道,轻飘飘地拐了几个弯,掉在地上。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她说,“我咬了你,算是我的不对,医药费我承担这么多。”
说完,她领着她儿子,转身离开科室。
黎淼没看地上的钱,等了一会儿,确认她不会再回来,她才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缴费单离开科室。
看热闹的人在她离开后如鸟兽四散。
科室在二楼,缴费窗口在一口,黎淼站在电梯上,眼神涣散。
她好讨厌刚才那个母亲的态度。
可是,她还有一个不敢跟任何人说的想法,是她好羡慕。
这么多年来,她记忆最深刻,也是逃避最多的,是被人堵在垃圾场的那几个小时。
就在刚才那个母亲破口大骂时,黎淼才想起来,在那几个小时之后,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