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傻子?
安遥看看喜桌右侧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最后看向人群中声音的来源,他问:“傻子,是,说我?”
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很,像是上了锈的发条,费了番力气才转动出几个字。
这声音混在喧闹的乐曲里本没几个人发现,说话的男人自己倒是做贼心虚般地回应上了,“对!傻子在说你!”
话音刚落,院内响起几道不容忽视的嘲笑声,男人身子一僵,快速反应过来他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他猛地看向安遥,怒道:“你耍我!”
安遥像是没发觉男人的情绪变化,他缓缓坐直身板,几个字一顿,认真且努力地解释道:“我,不傻,我只是,反应,有点慢。”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牢牢锁定住男人,后者莫名被这无感情的眼睛盯得发怵,开始后悔起自己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儿。
这时院门外传来句高声呼喊:“都散了吧!司总不过来了!”
男人呼出口气,总算放松下身子,找补道:“我就是为了司总才来的,司总不来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像是怕被什么追上,大步流星几步迈出了院子。
司煜深听到司总两个字,手不自觉握紧了轮椅把手,又很快送开。
他谁也没打招呼,径自转动轮椅进了屋子。
这场婚礼说得直白点,就是两个大家族的废少爷被打包送到了乡下,愿意前来的宾客都是冲着司总的面子,既然他不来,别人也没留下来的必要。
很快喧嚷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去,只剩下两个女生还在院门口磨蹭。
穿着靓丽的女生催促道:“安芙快走呀,大热天的白往这跑一趟,我都快热化了!”
安芙面露挣扎,她跟着女生迈出院门,没走几步又回头望向院子里的少年,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快速对女生道:“等我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小跑进了院子。
喜桌旁端坐着的安遥还没反应过来现状,就见一个周身飘着香气的女生跑了过来,香味被灼热的暑气一蒸变得有些刺鼻,安遥不禁挪动身子想要靠后坐一坐,远离这股香气。
安芙却伸手一把将他按住,她焦急道:“哥这个你收好,里面唯一的联系人是我,如果、如果司煜深真的对你不好,一定要打给我,我们一起逃跑!”
女生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甚至慷慨激昂起来,可安遥接收不到这股激烈的情感,也听不懂话中的意思,他只觉得这股香气熏得他难受,不由得皱起眉头。
安芙没得到回应也不气馁,她记忆中的哥哥一直是这副样子,她还想再叮嘱几句,院外又传来声催促,她只好匆匆道别。
她走后,安遥看了眼女孩塞进他手中的东西,四四方方一个白色的机器,按了下侧边的按钮,屏幕亮了起来。
——这是一部手机。
所以,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安遥的记忆里他不久前还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看着院长伯伯和护士姐姐含着泪光的眼,随后眼前一片昏暗,耳边刺耳的嗡鸣声渐远。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甜蜜的旋律,再一睁眼,他就已经坐在这张喜桌旁了。
以他贫瘠的思考能力来看,他应该是去世了,但眼前的世界又是那么的真实——蔚蓝的天空飘着缱绻的白云,麻雀携着一股热风直冲而下,叼住猎物后又猛地飞向远方。
麻雀很快飞出安遥的视线,倏地他耳边响起啪嗒一声轻响,肩头落下一滴温热,安遥低头一看,是自己脸颊的汗流到了肩上。
啊,好热。
安遥把对世界的疑问抛到脑后,他现在只想把这身湿黏的衣服换下来。
他走进院子里唯一的建筑,屋内充斥着不亚于院子的暑气,他难受地抹了抹额头的汗。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快点降温,中暑就麻烦了。
屋子只有一层,面积不大,设施更是老旧,安遥把每个门都打开看了看,这里有两间带床的房间,和一间卫生间,一间厨房。
熟悉好地形,安遥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走过去,清清嗓子开口道:“您好,请、请问你知道,哪里有旧衣服,和,毛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