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蹙眉打量她有些蹩脚的骑术,回想以往这娘们上下马挺利索的,目光又逐渐凌厉起来。
就在此时,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的阿硕突然用力甩鞭,骑着马便朝着官道上逃去。
萧六长臂一伸,像拎鸡崽子那般,一把薅住陆南星的腰封将她虏至身前,在疾驰中拔下她发髻上的簪子,向目标飞了出去。
须臾间,在沉闷的砸地声中,伴随着阿硕痛苦的□□。
陆南星被他挂在马上呈头朝下的姿势,被颠簸的干呕起来。
她挥舞着手臂捞了半天,终于拽住萧六的袍角艰难说道:“我没……蠢到让……她送信。”
萧六冷嗤一声,不紧不慢地拉了拉缰绳,“你见过哪个蠢才认为自己蠢过?”
“我要蠢……就不会救你。你以为一仓粮食……就能救百姓于水火?惹怒了……阎兴邦咳咳咳,深受其害的不是你们,还是穷苦的百姓。”陆南星见马速放慢了许多,死命拽住某人袍角,想要直起身后滑落在草地上。只听得“撕拉”一声,她手握一块布料犹如倒栽葱那般倒了下去,电光火石间再次被萧六拎住,索性直接扔在阿硕旁边。
“你个莽……”陆南星倒在草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满头秀发散乱地扑在脸上,狼狈至极。
萧六悠闲地骑着马,绕着她二人转圈圈,睥睨地目光越过她们看向广袤的绿地,“马通人性,你强它便弱,与人一样。”
陆南星将头发胡乱一捋,摸了摸摔晕的阿硕,这才看到插入她背部的簪子早已掉落,伤口往外汨汨流着血。她怒目斥责道:“事情一码归一码,原先之事我也道歉了,今日你公然偷粮,我若诚心捉拿你回大营邀功,根本不会只身上普会寺。”
萧六像是读得懂了她目光中的怨怼和愤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平日里狗仗人势,拿着破鞭子见人就抽,仅凭这几次故弄玄虚假装做好人,就让人对你改变看法,真是痴人说梦。你欺骗善良淳朴的百姓们容易,想骗我,那得看你还有没有命可活。”
陆南星在他狠戾的目光下,壮胆一搏,旋即冷笑道:“若我不明不白的死了,今日上普会寺闹事之人也迟早都会陪葬。别说你不在乎那些百姓的命,否则你便不会有计划的分批偷粮。我父亲虽然仙逝,追随他的忠心耿耿部下可不是吃素的。你那十里坡的弟兄们,也活不到明日。”
她见萧六听到十里坡后,锐利如刃的目光直视她,仿佛要将她心底看穿那般,便缓缓起身,坦然与他对视,“看来,我猜中了你的软肋。”她终于明白末帝一家为何那般重用锦衣卫,情报系统真是无形的杀器。
萧六的目光从她的面容上睃过,只不动声色道:“时候不早了,快说正事。”
陆南星不慌不忙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我帮你摆平偷粮一事,你进入义军帮我做事。”
萧六沉默了一瞬,朝着西边儿长啸一声。
阿硕躺在地上悠悠醒来,听着从远至近杂乱的脚步声,忍着疼坐起身,指着陆南星身后,“姑娘,他果然有好多同伙!”
陆南星转身看过去,只见一名面容清隽的青袍男子将下摆别在腰间,手里拿着一把剑,带着十几个人从芦苇地里钻了出来,唤道:“大哥。”这人她有印象……在原身的记忆里是茗山书院的举子。她早该想到,一向看不上义军的茗山书院山长,定然是站在百姓这边的。起初她想阻止萧六,只是想网罗身手不凡的人为自己所用,将他安插在义军里也是想着撒出去看看他有几分本领。谁知,竟然又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想到阎少康嘲讽原身带人打砸书院,导致他带人上门试图修复关系吃了闭门羹……这次她若能通过萧六和举子拿下茗山书院这难啃的骨头,那么在义军中的声望又能增加不少。
萧六见她脸色变了几变,暗中向贺云做了一个手势,才道:“你方才说的条件,我都同意。既然有放粮计划,那便当着兄弟们的面说说如何安排。”
“大哥,你加入义……”
萧六抬手,制止了贺云要说的话,“听表姑娘先说。”
陆南星环顾这几名带着戒备目光的壮汉,的确比大营里绝大部分士兵看上去有气势。还有那个在后山运粮,一个人扛好几袋的什么樊爷。她不得不承认,萧六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想了想,便道:“先让你的人把粮食运回城里,由我出面安设粥棚。再让茗山书院的山长上表,歌功颂德阎兴邦爱民如子。之后的事,还用说么?”
萧六垂眸片刻便看向贺云,直接命道:“派人联系老二,将粮食拉回城外码头,你随我去见山长。”
贺云瞬间表现出不舍的表情,愤然道:“咱辛苦运下来的,为何要将两船粮食如数还回去?”
萧六听到“两船如数”二字时嘴角不易觉察地抽了抽,命道:“你与那婢女同骑,咱们还能快些。其他兄弟一同与老二汇合。”
十几人见老大没有提多另外三船粮,齐声应喏后再一次消失不见了。
贺云看了阿硕一眼,茫然地指着自己问道:“我?”当看到萧六警告的眼神后,只得不情愿地应喏,像被一万头牛拉着那般走了过去。
陆南星见绛官径自追随者萧六的马跑得很稳,她便放下大半的心,便开始琢磨接下来如何解决茗山书院山长这个大麻烦。
待听到远处士兵的呵斥声,这才发觉快入城了。想起自己发髻散落,被风吹得活似一个疯子,赶忙冲着萧六喊了声,“等等,我要整理仪容。”即便谈判处于下风,也要不输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