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都已经备齐了?”陆南星惊叹周娘子的行动力,又道:“那你有没有问问周娘子,城里的针线铺子给她的价格?”
“姑娘算是问着了。”许招娣笑了起来,“奴与周娘子在搬墙砖时就见她干活利索,工钱算的也快。今儿周娘子果然提到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更没有余钱买针线做衣裳。再加上百人绣工里有几家针线铺子的长工,在她们的牵头之下,买针线的价格比平日里还便宜了三成。”
陆南星听后,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家小招娣今日独自将事情问的清清楚楚,又安排的妥妥当当,这才几日,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许招娣被夸奖后,红着脸福了福身,“是姑娘不嫌弃奴笨手笨脚。”心里却偷偷的有了些许自信。
她见陆南星时不时往院子里看,倏然想到许是姑娘和阿硕姐尚未进食,便道:“姑娘,奴晌午便知会了厨房,让她们备下了面。奴这就去让她们煮面。”
陆南星微微颔首,思忖着如何安排人上门登记病号饭。
如今这个形势之下,在城里大张旗鼓地找会书写之人也不现实。让小山子带着签子计数,发一张印签往盒子里扔一支签子……她将想到的方案逐一记了下来。
谁知,许招娣回来时,竟然带来了沈慈恩。
陆南星见心里盼望的人终于主动登门来找,搁下笔亲自起身相迎,直言不讳道:“沈姑娘,我一直在等你。”
“陆姑娘,我听闻你要统计家中有病人的名册,便前来毛遂自荐。”
沈慈恩来时有些忐忑,双手绞着手帕,心中越发慌乱,完全没有方才与爹爹据理力争时的气势。当她听说要统计家中有病人的名册时,就想到她自己完成这件事将耗费许多时日,届时还不知有多少病人饿死在家中。这几日看着陆姑娘忙上忙下做了很多对百姓好的实事,心里头更加希望她将时间用来做更多事上,书写的事情交给别人来做。但从那日大帅府门前登记绣工上来看,义军当中好像无人愿意帮她。
想到此,她才说服爹爹,鼓起勇气主动登门毛遂自荐。
陆南星伸出手臂将她往里屋请,双眸因欢喜而亮晶晶的,“你真是及时雨!我正犯愁,如何才能把自己夸下海口的事情顺利解决。”她已然习惯了前世的身份,安排差事时从未考虑人手的问题。
沈慈恩看到她如此热络,这才心安了下来,嘴角也含着笑意,回道:“姑娘莫要担心,我爹爹也说,若真是为百姓办这件实事,他不但愿意相帮,还说要唤他的学生一同前往。”
“好!”陆南星将自己方才画的一张图拿给她看,“我想着既然统计病人,不若将宁州城居住的百姓都登记在册,若这个方案可行,日后也能在其他地方施行。”毕竟她来自一百多年的后世,户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她见沈慈恩看的仔细,又道:“若沈夫子肯帮这个忙,酬劳咱们可以坐下来好生谈谈。”如此一来,还能向茗山书院提出帮忙的请求,顾炎之见这件事为了百姓,应该也不会拒绝,这个办法启发了她。
沈慈恩见她做的这张户籍表很新鲜,细想之下又觉得很有用处,这位陆姑娘果然是在实打实地为百姓做事。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敬佩之心,便道:“不用酬劳,姑娘这番心意胜过千金万金。”
陆南星打定了主意,表面却只笑了笑,继续和她商量着明日去何处印刷,大概需要多少人登记,士兵出多少人帮忙……
两个人正在书房忙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天已擦黑。
阿硕示意招娣将桌上那碗早已冷掉的面撤下,看了眼低头书写的沈慈恩,目光定在陆南星身上,“姑娘,老家的人回来了,有要事汇报。”
陆南星抬起头一愣,便想到她说的应该是白束。
沈慈恩也颇有眼色地起身,福了福身,“天色已晚,恐父亲担忧,我先回了。明日我与父亲在家中等姑娘消息。”
“且慢。”陆南星看向许招娣,“我让你备的东西可做得了?”
许招娣指了指外间桌子上盖着布的篮子,笑道:“奴盯着厨房的人现蒸的馒头,另外又装了一袋子粮食让小厮放在车上。”
陆南星颔首,见沈慈恩摆手推辞,便道:“如今粮食不足,你拿回去也分给夫子的弟子们,这几日还要劳烦他们挨家挨户的登记造册,这也是力气活,别饿坏了肚子。若你坚决不收,那便与我生分了,日后还如何相处?”
沈慈恩只得郑重谢过,由许招娣陪着去了前院。
虽说这段时日姑娘每日进进出出,见的人也比以往多了许多,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儿,但阿硕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她先是在院子里左右看看,这才进屋关上了门。
白束仍旧以之前的方式,从房梁上轻巧落地,随即向陆南星拱手道:“少主,属下不知这几日发生了这些事,没能护在少主身边着实该死!”
陆南星知晓一切瞒不了他,也没想瞒着他,便笑道:“你无需自责,我也没有性命之忧。你这几日来回可一切顺遂?”
“多谢少主惦念,一切顺利。”白束带着心中的不安,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对萧六原出于爱才之心,有心招安,想着不能逼迫总要心甘情愿才能忠心。又见他们并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且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在十里坡作甚,并未打草惊蛇,没想到却险些令少主身陷险境。另外,属下回乡之际接到消息,安庆那边的私盐贩子最近被一股贼人劫持,索要盐引。经查,与萧六的人不无关系。若少主首肯,属下这便将萧六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