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拱手谢道:“不必劳烦各位。”在众人的恭送声中上了官道。待适应了绛官的速度后,她的思绪逐渐又跑到了萧六身上。
一大早未经她这个主人允许,偷换信使衣裳往普会寺去,她可不信这是想着立功阻止偷粮。几乎可以判断,昨天那拨人里他至少是通风报信的。并且,白束层说他是唯一没被阎少康拉拢成功的人,并有功夫在身。也就说明了,萧六和白束单独接触过。故而,萧六知晓白束的行踪,想趁着他不在的时日里安排这个计划。
若事实真与她估算的相差无几,那萧六在这个团伙中地位应该不低。
陆南星又回想起方才他作弄沈三时的样子,浑身透着放荡不羁……这与在她面前表现的惜字如金闷头做事,甚至骨子里透出些孤傲冷峻完全两个人。又想起他和阿硕提到周娘子的小孙子身体有恙。一时间,萧六这个人就像有千面那般,令她忍不住琢磨,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一路揣度着骑行至山下,看到了两个分岔路口。
阿硕气喘吁吁地打马上来,用马鞭指着前方的路说道:“姑娘,大路口是通往普会寺正门。小路是通往后山的,咱们要走哪条?”
陆南星看了看,从大路上走上山的行人果然很多,并且能隐约看寺庙的金顶。而另一条稍窄些的小路林密且崎岖险峻,好似寥无人烟。
她果断选择了后山,并且弃稍微平坦的路不走,在密林里找到一处行人走过的羊肠小路往上爬着。
待行至半山腰,仿佛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伴随着偶尔一两句人声,她赶忙示意阿硕猫腰,两个人借着一人高的野草丛,慢慢试图靠近小路,在一处山石后蹲了下来。
陆南星趴在山石上听到了独轮车的声音,随着沉重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兄弟留步,俺问你,贺云怎得还不见人影?再搬下去,第五条船也快装不下了!”一名长相黝黑的壮汉勒紧了身上的粗麻腰带,脖颈上的汗不断流进浓密的胸毛内,正随手拦下一名背着粮袋的老乡问道。
老乡虽被粮袋压的喘不过气,却抹了抹汗笑道:“樊爷,贺爷还在普会寺里指挥大家运粮,说让俺们先走……俺瞧着仓里的粮食所剩不多,您放心罢。这下老乡们终于不用吃观音土了!”
樊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好兄弟,告诉掌船的乡亲们,见情况不好赶紧走人,俺们几个自有脱身的办法。”按照计划,他守在此处不得离开。但运粮比计划拖延了一些辰光,他生怕中途生变,满心焦急地向寺院走去。
待走至砖墙的豁口前,见距离最近的粮仓就快搬空了,他指着仅剩的几袋命道:“给老子留着!”话音未落,就见一名身着青袍的书生朝着他跑了过来,“二哥你怎得来了?快别背了,赶紧带着人速速离开,咱们被人发现了。”
“日他娘的,俺在此死守,让老乡们先走。有种就踩着老子的尸体过去!”樊青双眼瞪如铜铃那般,随即拔出腰间的弯刀不屑地说:“三弟,你怕个啥子。若是不来个上百号虾爬爬兵,都不够老子打牙祭的。”
被称做三弟的名叫贺云,他们几人自幼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早已拜过把子。
贺云此时顾不得脸上的汗,将他往外洞口外推,“若计划前功尽弃,还不知要搭上多少条命。你快走!”
随着几声大喝,“那边有人!”脚步声伴随着兵器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近。
“二哥,老乡的船都等着你带路。有大哥在,你快走!”贺云不得已,只得先把他骗走。
樊青熊掌似的大手恨恨搬起仓房巨大的方形门栓,朝着最先跑过来的四五名追兵扔了过去。见他们齐齐被门栓砸倒,一片哀嚎之声,这才扭头对贺云道:“俺在老地方等你们!”临走还不忘扛起几袋粮食,带着剩下的老乡就往山下跑去。
贺云掏出火折子,瞧准了前方追来的二十几名士兵,在仓门的遮掩下刚要点燃炸药引子,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喊道:“弟兄们勿动,有阎大帅军令。”
男人不斜视地从贺云身边快步走过,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向他比划了一个走的暗号,伸臂揪住追来士兵的脖领,质问道:“耳朵塞猪毛了?听不懂人话么?”
士兵见被他薅住脖领,拿起手中的长枪便刺了过来,被萧祈安伸臂一绕,只听得“咣当”一声,长枪落地的同时手臂脱臼无法抬起,只得忍着痛打量着他信使的衣袍,龇牙咧嘴质问道:“即是信使,为何与叛贼那般鬼鬼祟祟?怕不是金贼的奸细!”示意同伴向前院送信。
男人顺手将被他钳制的士兵推了出去,扬了扬手中的信筒问道:“你们谁是亲兵长?”见士兵们警觉地看着他,纷纷围着他后退,不屑地说道:“既无人承认,那便带我去前院。”一路拖延时间走至吵嚷的前院,见聚集着男女老少二三百人正被士兵们手拿长戟往外推搡,随即大声喝道:“大帅有令!”
在场的士兵见闹事的百姓们竟然齐刷刷地素静下来,纷纷感到诧异,纷纷扭头看向喊话的男人。
亲兵长撇着八字步走至男人面前,拔起腰间的短刀抵在男人的胸口,狐疑地喝问道:“通常都是沈三儿办差,你是谁?敢有一句谎言,立即宰了你!”伸手就要抢他身上挂着的信筒。
电光火石间,随着手腕一麻,亲兵长脖颈间传来似有似无的痛楚,随即惊慌失措地问:“你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