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接过她递过来的红袍,利索地抖开套在身上,边系带边道:“过会子?你和府中小山子?派来的护卫一同盯着管家行事,这老匹夫听到拆仓门那么激动,其中定然有?问题。他见林氏出了城,难免不会生出跑路之心。”又稍微低头?,被服侍着套上沉重的皮甲,瞬间感觉到来自肩膀上的威压。
许招娣应喏,将?宽皮束腰为她系上,看着自家姑娘在镜中飒爽英姿的女将?军模样,心中骄傲又艳羡,“姑娘放心,我派人跟踪他,抓个现行再将?他绑回?大帅府,严加看管起来!”
陆南星见她的目光在自己身穿这套皮甲上流连忘返,笑道:“我已经告知周娘子?,让她也为你和阿硕各做一套皮甲。”
“真的?!”许招娣兴奋地双眸放光,“周娘子?只是说顺手为我们缝制冬衣,原来还有?皮甲!”
陆南星穿戴整齐后,与她一同走向院中,顺嘴调侃道:“既如此,你也要对?得起这套军服,许教官明日一定要卖力的倾囊相授呀!”
许招娣清脆地“欸”了声,学着她拱手道:“卑职遵命!”
陆南星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我今晚都不会回?来,你办好差事能睡则睡,再过两日,可是睡觉的机会都没有?哦。”她含笑着扬扬鞭,骑上了绛官“驾”地喝了声,向城门方向行去。
许招娣见她大战在即还不忘调侃,脸上更是一丝担忧紧张的表情都不曾有?,不禁在想,姑娘真的一丝担忧都没有?么。在大营里,士兵闲暇之余经常谈论金兵有?多厉害,那些事迹不管是否过于夸大,听起来金军就像茹毛饮血的野人。光想象他们穿着刀尖不入的铠甲,骑着凶悍的战马她就会不寒而栗。自家姑娘却?从未有?愁眉深锁的样子?,一门心思积极备战。
对?于陆南星来说,前世?她虽日日听闻义军势如破竹般的进攻速度,而人在皇城里,战火并未烧到她的眼前。如今要直面战争,不担心害怕是假的。然而,形势越严峻,她就越要在义军兄弟和城内的百姓面前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安众人的心,这样才?能尽可能避免向齐家军那般,遇到敌人突发状况就溃不成军的后果。
小山子?看到义军的人挖坑埋桩一整日,夜晚还要打铁做铁蒺藜,更加不敢休息。他此时正在城楼上查夜,听闻手下?禀告表姑娘前来视察,赶忙转身往回?走。大老远见她身着甲胄,在两名士兵举着火把的陪同下?,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听闻战士们这些日子?每日只睡上一两个时辰,大家都辛苦了。”陆南星看到在城墙上值夜的士兵,精神面貌很好,心里也放心些许。
“表姑娘别听他们胡诌,即便大战在即,属下?也安排轮值,保障士兵们的休息。”小山子?瞪了两眼跟随陆南星的士兵,他平生最讨厌见缝插针邀功之人,便厉声道:“你们两个下?去各领二?十军棍,日后谁再虚报差事严惩不贷!”
陆南星见他一声令下?,就连身后守城的士兵听了都纷纷大声应喏,心中默默点头?,与他并排走在刚刚修缮的城墙上。此时天气虽逐渐转暖,但?夜凉如水,城墙地势高?,夜风仍旧能将?阎字旌旗吹的猎猎作?响。
她看着摆好的投石车,和垒放整齐的石头?,问道:“桐油、棉布、干草铁钩子?等一应之物可曾备好?”
小山子?拱手道:“卑职担心桐油摆放在城墙上走水,便将?其放在城门旁的仓库里。”
陆南星又道:“明日派些人,去将?无人住的房子?拆了,将?房梁石头?都陆续运到城墙上来。我担心敌人的战车将?城墙砸破,需要随时修补。今天听到线报,金贼突袭了齐家军。若齐家军溃不成军已成定势,右翼则形同虚设,而敌人也会腾出手来攻城。”
小山子?震惊地看向她,并未想到敌人来的这般快。
陆南星前世?听惯了战报,此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起义军打倒了通州,皇帝焦灼地急招各地勤王时,那种?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窒息感。而今,唯一能支撑着她的则是预知前情:金军必败。但?金军这次攻打宁州就算记录在前朝史书中,也是寥寥几?字,并未引起她的注意。现在悔不当初多看几?遍,也为时晚矣。
此时只得打起精神勉励道:“莫要怕,城外毕竟有?着几?万义军兄弟,咱们准备做充足了,我相信定能度过难关。只是,明日起开放城门的时辰,调整为每日午时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并加派人手,严格搜查进城之人的身份,谨防敌人的暗哨混进城。”
只是金军的到来,伴随着王广全?左翼的溃败,并未给她充足的准备时间。
两日后,陆南星站在正门城楼上的议事堂内,对?着舆图和沙盘与顾炎之、白束和小山子?贺云等人商议对?策时,听到了急促的军靴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报!金军距咱们三十里。”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陆南星与众人听着一次次探报,她们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军阵夹杂着漫天的尘土,大老远便听到了犹如阵阵惊雷的马蹄声,在距离宁州城二?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战争,虽说在心里已经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当看到身着铁甲的骑兵时,内心的震撼和沉重一下?子?蔓延上来。
眼瞧着一名武将?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在一名副将?的陪同下?,扬鞭朝着城墙疾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