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
薛照打开一条门缝,侧身把他让了进去。
“牵你去办案倒也不错。”薛照道。
“说谁是狗呢。”萧约抬手就想给他后脑勺一下,估摸着要是他还手自己扛不住便作罢,挠了挠头把手往身后一背,“哪有你这样约人的,也不说具体位置,让我在这大海捞针。好在你还没往高处去,要不然我一层层地找,太累人了。”
“你想上楼也去不了。香呢?”薛照伸手。
萧约从怀中摸出个小玻璃瓶,扔给他:“我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不错眼珠守出来的,就熬出这么点,谁让你小气来着——瞧你这样,昨晚睡得还不错?”
薛照今日气色不错,他旋开盖子嗅味,紧接着眉头皱起:“没有味道。”
“你那鼻子,只能当个装饰罢了。”萧约随意坐下,单手支着脸颊,“给香在哪不行?叫我来这到底做什么?”
薛照推开小窗,从这里可以看见一楼大厅:“冯燎每天都会在这里品尝新菜。你鼻子灵,舌头应当也不差。冯燎喜欢与人讨论饮食,你找个由头,去套他的话。”
“我不去。”萧约拒绝得很干脆,他猜得到薛照查案查到了四公子冯燎头上,所以让他去套话找线索。
萧约道:“我们家从不和官府深交,更不用说王室了。薛提督办案无数,不至于非要用我吧?”
薛照:“不去就滚。带上这寡淡如水的东西一起滚。”
“哟,这是要挟我呢?觉得我非你不可。”萧约笑出声。
薛照转头看他:“是你自己要缠着我的。”
“还以为你是香而不自知呢,没想到是个自恋鬼,还傲娇起来了。不要就给我!”萧约从薛照手中抢回了香水,随手抛接小玻璃瓶玩,几个来回之后故意撒手,玻璃瓶坠地碎裂,当世难得的珍宝,于萧约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你!”薛照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眉头骤紧。
萧约阖眼沉浸在挥发出的香气中,但他明显能感到更为浓烈的香源就在一步之外,让他周身血液翻腾以至于酥痒难耐,他压制着心底的狂躁,轻声哼道:“现在看来,未必是我急着求你吧。你受失眠之苦,觉得我制的香可能会有治疗效果。”
薛照眼眸沉了沉。
的确,他睡不好已经很久了。
那些亲手以酷刑处罚之人出现在梦里,即使血肉模糊肢体不全,薛照也并不会感到恐惧——生前都要向他求饶,化成鬼了,又有什么能耐?他不介意再让他们死得更透些。
薛照近来总是梦见小时候,梦见母亲。
母亲喂自己吃糖莲子。
两岁多时的记忆实在朦胧,总像是隔着一层雾障。他看不清母亲的脸,但总感觉母亲在对自己哭。
自从薛桓死后,他又开始梦见薛桓。梦里也不都是死人,还有梁王。但死人不会告诉他答案,活人也不会。梦里两方各执一辞,他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近几月来,他能安睡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宜县登芳阁杀了人之后,当夜他睡得意外不错。
在拂云寺佛殿上,也是一觉到天明。
那两次,萧约都焚了雪中春信。
或许雪中春信能治他的失眠。可是后来雪中春信也不管用了。
其他香也不管用。
甚至裴楚蓝开的药也不济事。
那几次安眠的共同点是什么?治失眠的,到底是什么?
薛照踩着玻璃碎片走向萧约,鞋底碾磨碎片的咔嚓声让人发瘆,他站在萧约面前,俯身以二指抬起坐着的人下颌:“别跟我耍花样。”
萧约被罩在薛照的投影中,微凉的触感让周身的皮肉都发紧,他对上薛照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心跳又急又重,但他唇畔弯出一个笑来:“被我说中了,你需要我,和我需要你的程度差不多。”
薛照眉头更沉。
萧约微眯着眼笑:“各取所需互利互惠,多公平的事。别那么高傲,也别对我呼来喝去的,谁也不愿意被胁迫,将心比心吧。我说过,我有我的原则,别想着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不是也一直在跟你讲道理做生意吗?你平心静气一些,我们是可以好好合作的。”
这笑容很是晃眼,充满了无所畏惧的挑衅和得寸进尺的放肆。
他怎么敢?
合作?
他也配?
看起来很温顺的狮子猫,尾巴摇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薛照指腹缓缓上划,顺着萧约笑容的弧度,一直按到浅浅的酒窝,忽然猛地用力捏住他两腮,俯身凑得更近,对萧约冷笑:“别在我面前这么狂妄。总有用完你的那一天,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现在你有多不知死活,到时候你就有多后悔。”
两人面面相对,鼻尖只隔一指宽度,连对方的呼吸节奏都能清楚感知。
这还是萧约第一次见薛照真正的笑,原来他也会笑,但还不如不笑,唇角动了,目光却像要把人剁碎成泥。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命。
如此近距离相对,那股香味越发浓烈,简直到让人丧失理智的程度。
他真的好香啊。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人呢?
萧约头脑有些放空,空得连恐惧都不剩,努力凝神聚意,关注点却跑偏了。
萧约想:不是汗水,那么会是其他体液吗?譬如唾液——
死太监是长得像爹还是像妈?怪好看的。薄唇红红的,看起来很香,啊不,很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