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球迷们万般不舍,还是不得不收拾心情,来体育馆参加这场最后的粉丝告别会,让这场持续了8年的因缘体面地结束。
“所以?”及川彻举着手机满脸问号:“这跟我一个打排球的有什么关系?”他高中时候的账都还没跟御幸一也算呢,谁要参加老情敌的告别会啊,他不要面子的?
及川彻转身就往回走,那倒霉外甥一开始说得火急火燎地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害他一大早去赶新干线,早知道多睡一会儿了,本来时差都还没完全倒回来。
“等等等等!”手机那头传来棒球猛男泣血的悲鸣:“一台ps5!”
“没兴趣。”
“外加显卡3090!”
“已经有了。”
“帮你拦一次你姐的相亲介绍!”
“说不去就不去,不用你拦。”
及川彻一边走□□育馆的台阶,一边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筒里传来一句豁出去的嘶吼:“说不定你还能偶遇你初恋呢?!”
及川彻脚步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摁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
主持人在台上试麦克风:“啊啊,欢迎大家来到御幸一也选手的粉丝告别会……”
中等规模的体育场馆,坐满了大约一千名资深球队粉丝。
及川彻压了压头上的棒球帽沿,捂着半张脸心虚地蜷缩在最后一排角落,暗自祈祷没人把他认出来。
没过了一会儿,御幸一也走出来做到了讲台的中央,自来熟地跟大家打着招呼:“球迷朋友们,下午好。”
“谁是你球迷了?”及川彻不满地嘀咕道,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这人挑衅的炎热夏日。
可惜及川彻只是这个球馆内格格不入的少数派,现场的大部分人都因为御幸一也的出现发出激动的呼喊声。
因为不是球迷,及川自然无法对场馆内其他人的遗憾和悲伤感同身受,正当他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时候,御幸一也一段总结陈词似的发言终于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在很多年前,我对一个我喜欢的长跑运动员说‘希望你拥有一段辉煌灿烂的人生’。在说那话的时候,我对她的期许是,希望她能一直赢下去,获得荣誉,金钱,名望,获得友谊和热爱,获得一切我认为配得上她的东西。正如我多年以来对你们的承诺一样‘我会带领球队取得胜利。’这句话里就已经包含了我对棒球的所有期许——团结和胜利。”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事情不总是随着人们的愿望发展,就如同那个女孩因为伤病永远地退出了长跑项目,就如同我此时此刻无法再继续和你们一同走下去。我相信你们此刻的遗憾正如我彼时彼刻站在那女孩病房外的遗憾一般强烈,但无疑我更加幸运,因为我还能继续参与棒球这项运动,直到我认为自己再也无法为队伍做出贡献。”
“前段时间,我终于鼓起勇气给那个女孩发送信息:‘抱歉。一直以来都是我单方面自以为是地在期许,从来没有去了解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女孩回复了我一张她站在稻田里的照片,配文‘那就期待今天的秋收吧。’”
“在看到那句话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我感动到全身发麻,原来这就是全心全意地祝福一个人,然后心意被她理解和接纳了的感觉吗?因为她终于爱上了她自己的人生,所以她也真切地为我的期待感到喜悦而不是压力。”
“于是我又想到,同样用这样纯粹的感情祝福着我的粉丝朋友们,是否也感受到过这种感动呢?为了避免你们产生不必要的胡思乱想,我想我需要在这里明确告诉你们,我爱棒球,也爱着这被棒球充斥着的人生,所以请尽情地期待我,祝福我吧。我将毫不抱怨,心怀感激地接纳这样热烈的情感,然后脚踏实地地继续走下去。谢谢大家。”
场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不少人都被这样一段掏心掏肺的演讲感动到泪流满面,还有一两个重点跑偏的大吼着什么‘所以你最后到底跟那个女孩告白了没有?!’……
及川彻终于再也听不下去,起身提前离开了场馆。
在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购入一杯冰美式,一口气喝干后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邪火。
御幸一也那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在公开场合说出这种话,难道不怕给花梨带来麻烦吗?
就你一个人会开记者会?
及川彻忍了又忍,才打消了给自家经纪人打电话要求记者会的念头。
明明他俩犯的是同一种错误不是吗?他们一个棒球痴,一个排球痴,于是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花梨应该是个“长跑痴”,然后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你应该去追寻自己的热爱”,就擅自把那个女孩抛到了一边。
但是不管及川彻怎么自欺欺人,他的内心都十分清楚,他的“罪过”要比御幸一也大多了。因为御幸一也充其量不过是个单相思,而他自己,曾经差一点,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向那个女孩许诺一个未来。
然后他又可耻地逃掉了。是的,说什么不想耽误女孩的人生,其实是胆怯于去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明明知道花梨是个那样迷茫的孩子,根本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支撑自己的人生,但他还是懦弱地把她扔给了“长跑”这么个运动,然后自己逃跑了。
于是花梨就这样傻傻地沿着他们安排的道路,傻傻地继续向前奔跑着,直到她大四那年膝盖再次受伤,再也无法从事任何竞技项目。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玩偶娃娃,终于因为零件受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