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被她捏住的手没有动,程慕宁向来擅长投其所好,陆楹最喜欢钱,其次是战马。
她早就把人查得明明白白,哪里用的着裴邵拿主意。
而眼下京中贪污受贿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银子自然不是首选,思及此,裴邵眉头一跳,转而望向廊下还与虎斑犬对峙不动的刘翁。
刘翁似有所感,匆匆撇过头。????
程慕宁这时缓缓说:“我方才看过马厩,里头有匹赤血宝马,成色不错。”
裴邵挑眼看她,冷冷地说:“松手。”
傍晚时,陆家姐弟就着三素两荤用晚膳。
陆楹近来心事重重,频频走神,陆戎玉与她说话也没个应答,他敲了敲碗筷,唤她:“姐,阿——姐——!”
陆楹吓了一跳,斥他说:“吃饭就吃饭,敲什么碗,仔细父亲瞧见再骂你!”
陆戎玉道:“父亲又不在,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鹭州?前两日父亲就来信问过了,我倒是不想回,这京中好吃好玩,回了家又要被拘着看兵书,你知道我对那些最没兴致了。”
陆楹叹气,说:“京中有什么好的,你这没心没肺的,把你丢在这里只怕活不了两日。”
陆戎玉还要反驳,就听有人叩了门。他起身嘟囔道:“怎么还有人敲我们的门……”
拉开门栓,只听陆戎玉微微抽气,“阿姐!”
陆楹搁筷,皱眉走过去,“是谁来了——”
陆楹也微微抽气。
周泯牵着那匹赤血宝马站在门外,那马儿个头高,通身赤色,两鬓却雪白,就连陆戎玉这样不通兵马之人,也认得出这匹马是上年朔东跑马场里赛出来的头马。
朔东每年年底军事演练练的不止是兵,还有马,鹭州又紧挨着朔东,陆楹必不会放过每年这个偷师学艺的机会。这匹马她印象深刻,不仅战力了得,就是模样也是百里挑一,往马场里一放,那姿色绝对碾压群芳,习武之人没人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她当日掏光私房钱,费劲口舌也没能从裴邺手里得到这匹马,那位世子笑着说要给弟弟,陆楹就知道自己没戏。
万万没想到……
但从裴邺,甚至于从裴邵手里得到这匹马,都和从公主手里得到这匹马,性质全然不同。前者顶多欠个人情,后者么,以她这几日对公主的了解,怕不是要替她卖命。
陆楹面上克制,深吸了一口气,问周泯:“你们主子,真的没有把柄落在公主手里吗?还是公主近水楼台,偷着给他下药了?他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12
裴邵:忙着,勿cue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案几上的膳食一口未动,早就凉透了。裴邵换了身圆领窄袖衣袍坐在案几边,皂角香似有若无地飘着,男人眼尾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红,他垂眸扫了眼刚递到案前的书信,隐约还能听到里间荡漾的水声。
片刻,那水声停了,裴邵合起信说:“知道了,让他等着,再叫个人把菜热一热。”
家将尽量不去看他领口处的抓痕,囫囵应了声便退下去。
不一会儿,珠帘晃动,程慕宁带着一身水汽,绕过博古架坐到桌边。刚坐下来她就倒抽了一口气,调整了坐姿后,握起银筷要挑盘子里的菜。
裴邵挡住了她的筷子,说:“让人热过再吃。”
“不要。”程慕宁拨开他的手,就着冷菜吃了两口,饿狠了的模样。
不是饿狠了,是累狠了,仔细看她捏着筷子的手都还打着颤。程慕宁发觉裴邵才是那个绝不吃亏的人,他的便宜没有那么好占。
程慕宁拣了两片桂花糯米藕,裴府的厨娘也是从朔东带来的,手艺比宫里的还要好,她在这里总能多用半碗饭。程慕宁咬断藕片,问出了一个许久的疑问,“你这些花样,都是从哪里学的?”
毕竟在回京之前,程慕宁对裴邵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吻到深处会脸红紧张,担心冒犯她的时候。
程慕宁曾经与沈文芥说起裴邵时,甚至用纯良两个字形容过他。
对面挑着鱼刺的人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不及裴邵回答,程慕宁伸手夹了枚软香糕,说:“宫里宫外,都给你送过人吧。”
程慕宁语气平常,毕竟这事也没什么可惊奇的。裴邵的身份摆在这里,无论是程峥还是别的什么人,想拉拢他的比比皆是,这京中拉拢人的手段,无非就是钱权色三种,往高门大户送女人,是最常用的手段。
裴邵挑眼“嗯”了声,当然也没有否认。
程慕宁眉梢微扬,吃着软香糕没有抬眼,半响才问:“碰过吗?”
那半垂的眼睫遮挡了瞳孔,裴邵没法从她眼里分辨出情绪,只是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彷佛只是随意一问,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裴邵眯了眯眼,说:“碰过也没关系?”
程慕宁手里的银筷微顿,她把软香糕咽了下去,抬眼“唔”了声,说:“有关系。”
她说话时神情依旧带着笑,但却不是敷衍和哄他的语气,那看过来的目光带着审视窥探的意味,似乎想从裴邵的脸上直接揣度出答案。
裴邵脸色缓了缓,把碗里挑完刺的鱼肉递给她,起身说:“没碰过。”
他说罢便进了里间。
程慕宁唇畔微翘,那神色里又带着点不出所料的松动。她吃着鱼,见裴邵扣好腰带从里间出来,不由问:“要出去?”
“嗯。”裴邵整理衣袖,道:“工部事成,武德侯想喝这顿庆功酒。”
程慕宁心下了然,没有多问,只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