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日又升,映得仙山少有地像了人间。
洛笙白衣斗笠,被山中长老前辈传讯请到了正殿。
“登云梯再会?”
她这时候坐在主位上,优哉游哉放下了喝水的茶杯。
不论士农工商还是仙家,这样大的门第往往决定大事之前都会开个会讨论一番,各位前辈长老之间互相有个制衡。
但镜花水月不同。
当初创立仙门便是靠着掌门那些家底,山上的长老们也多是无处可去或是走投无路才投靠于此。
因而他们的意见和建议也只是参考,自掌门闭关,山中大事小事便都由叶少主拿主意。
洛笙及笄后,便也能在仙门说上话了。
“既是洛城办的大会,如今掌门闭关,老城主也已离世多年。”她寻了个舒服又不失风度的坐姿,“他们要办便让他们去办,与我镜花水月何干?”
闻言,几位袍上绣了不同图案的长老互相看看。
最为年长的十里松长老起身作揖:“姑娘年纪尚小不清楚,如今的洛城城主洛连山按亲缘还得喊掌门一句姑姑,掌门虽闭关多年不问世事,但毕竟是同族……”
“是吗?”洛笙抬眼往出声的方向看,隔着轻纱瞧见个身着浅棕色长袍的老者。
镜花水月不问过往,这两月她费了大功夫才查到各位长老的底细。
十里松的这位本名岳凌云,出身北方一户显赫世家,只是后来家族没落,这才入世踏进江湖,多年后登云梯之会递帖,登得云梯第四阶。
“松长老所言不假。”洛笙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当年老城主一掷千金建起这镜花水月,情意不假……晚辈却听闻——他离世后,掌门竟连吊唁都无门可进——这亲缘是他们先舍弃的,镜花水月可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可……”岭上梅的长老张了张口还想再争取。
“说起来——”洛笙高声打断。
仙门长老曾递帖登云梯者六之有四,登得云梯者更有两位,除却十里松的岳凌云,再便是这岭上梅的陈倚阑。
他早年间不过一江湖侠客,机缘巧合之下识得岳凌云,后递帖登云梯,位列第八阶。
如今内鬼并无定论,洛笙若是打算兵行险招就不能给他们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她抬手又去拿桌上的茶杯:“暑期三月,不知各位长老都去了哪里游山玩水?是否听说了山下关于九少的传闻?”
几位长老不明白她为何换了个话题,又互相看看。
这回是常年在竹室讲学的庭前竹长老搭话:“九少各有英姿,自然在山下也略有耳闻。”
晚霜菊长老也凑了个热闹:“九少能传到天下对仙门来说也是好事——听闻笙姑娘语气,难道是不满意了?”
洛笙笑而不语。
庭前竹卓郁离、晚霜菊厉霜斜,这两位虽不曾登得云梯,却也是当年大会的旧人。
阳台兰长老察觉气氛紧张,连忙出声想打圆场:“菊长老多虑,笙姑娘年纪小——”
“我就是不满意了——”
洛笙再一次出声打断。
话一出口,在座几位均是意料之外。
洛舒颜虽年纪尚小,但毕竟是掌门弟子。既是掌门弟子,便有决断的权力。
洛笙嘴角一扬,提高了音量:“区区在下不才,今年也下了山,也刚巧——见到了仙门弟子在山下的丑态!”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神情一变,语气重了些,听起来该是动了怒。
几位长老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镜花水月洛舒颜,素来是没有叶饮溪那般容人说理的。
洛笙见他们都不再有异议,这才又开口道:“几位前辈论起来是长辈,按理——晚辈不该心生不满……可各位前辈爱徒心切,任由门下弟子造谣生事、对我仙门历时月余选出的九少心有不满——前辈们真是教徒有方,仙门名誉不顾,反倒有闲工夫来管这名不副实的登云梯之会?”
不知为何,她明明一个晚辈,却把几位长老都唬得一时不敢出言为自己辩解。
洛笙往后一仰,靠上皮椅椅背:“洛城要办这登云梯之会便让他们办。几位多是自二十多年前那次大会迹,有些情怀也情有可原。”
她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盖:“但如今的洛城已是新一辈当家,与我镜花水月早没了瓜葛——几位要去就当是仙门给他洛城一个薄面,去做做客也好。”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却谁也不敢出言反驳。
“正好——”
洛笙不给他们思考其中细节的机会:“九位少侠多是各位长老带出来的得意门生,几位想必也不愿自家徒儿背后受人非议——”
她说到这里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