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正聚精会神把碗里最后一粒米夹进口中,萧圣竹突然道:“洛儿,再过十日是俞尚书五十寿辰,父亲和母亲会带着你和栎儿前去赴宴。此宴由俞尚书的长公子一手操办,你与他相识,届时你见了他,可要好好道谢,莫忘了礼数。”
萧洛和萧栎皆低头称是。
萧洛一听到俞府就犯恶心,食案之下的双手攥紧衣裙,没成想会这么快,还有十日,她就要和俞城安那个畜生正面交锋了。
此刻父亲仍将那畜生视作她夫婿的最佳人选,她又不能狠狠拒绝那畜生,唯恐打了父亲的脸。她只知要避开那畜生,却不知如何不惹父亲生气地避开,真是左右为难。
满腔恨意与恐惧,皆不能透漏半分,只能咬牙吞下,萧洛如鲠在喉。
萧洛看了看身旁的萧栎,小女孩瘦弱的后背挺得直直的,正是一名坐有坐相的家教良好的世家女子。
萧洛有点伤怀,女儿家年纪小小就要跟着父母外出应酬,在一众高官贵胄面前展示自己的模样与教养,以供众人评定,像个货品一样。每个世家女子都是这般以自身端庄为示,告诉别人此家有女初长成,可作联姻之用。
但也唯有这般听命于父母,选择与世家联姻,才能保住一贯以来的荣华富贵,筹划得好的女子,甚至能借婚嫁一事帮衬自己的家,又使自己更上一层楼。这就是她们的事业。
萧洛年幼时也是这般长大的,跟着母亲和姐姐们去赴各种宴会,学着如何笑,如何附和,如何奉承。的确,这样的女儿们能帮到父亲,只是不一定能帮到自己。联姻一成,无言的契约便成,女儿们完成了她们的使命,眼泪再也不值钱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如她的母亲萧夫人这样,嫁个敬重自己的夫婿,生儿育女,操持家事,安稳一生。
萧洛原是心比天高,想着自己嫁进尚书府,怎么也比母亲更出人头地风光无限,奈何,奈何,她所托非人。
用过晚膳,父亲会和哥哥弟弟们品茶议事,萧洛和萧栎则会陪着萧夫人闲逛一圈消消食,也说些体己话。
两个丫鬟提着大灯笼在前方照明,花园边上的石板路变得昏黄一片。母亲入夜后不喜走进花园,说是会惊扰院中花草精灵,也不许下人们提灯走进,因而入夜后,她们只在花园边上走动。
身前是灯笼,身旁身后也都是灯笼,萧洛只觉这个夜晚亮堂堂暖呼呼的,挨着疼爱她的母亲,慢慢走在自己家中,实在令人放松。
正享受着,萧夫人却突然说着要送一座番邦来的半人高的红珊瑚给俞尚书做生辰礼,萧洛一听到俞字就生气,张嘴想说那老头不值得,又作罢,只问:“那太名贵了,母亲从何得来的?”
“你大舅舅送给我的,他从哪里得回来的就不知道了,我也没问他。”
“民间有商家与番邦的人有生意往来吗?”萧洛只是随口一问,没成想萧夫人竟知晓。
“就是那位六皇子呀。”
“六皇子?”
“是呀,六皇子手段了得,番邦的人本来只献朝贡,他不知怎么说服了人家,让一些番邦的商人供货给他,他来卖。京城里几家卖番邦商品的店铺,都是六皇子开的。”
“噢,他还真厉害。”
“这点子厉害有何用,在要紧事上说不上话,这一生出不了头。”
萧夫人逛累了,正往回走,萧洛想探一探母亲心意,便低声问道:“父亲和俞尚书,关系很好吧?”
“嗯,同朝为官的同僚,哪有关系不好的。“萧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洛儿,我们是一介女流,前朝的事帮不上你父亲,但女人家的事,总要出点力的。”
母亲的话说到这份上,萧洛便知父亲此时要她与俞家联姻的意愿很强烈了。
将萧夫人送回房中,萧洛也告退回房了。
行过长长的连廊时,萧洛一直在琢磨萧夫人的话,既然父亲此时就十分想她嫁,为何要等到一年后,俞家主动求娶,父亲才应下亲事呢?
此中有蹊跷。萧洛逼着自己回忆当年发生在萧俞两家之间的事,却想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萧洛叹气,定是她那时一天到晚光顾着傻乐,根本没留意。
但既是有蹊跷,就很有可能会有转机,她要见机行事,打断和俞家的姻缘,搭上梁戚瑀这条线,又或者是,搭上另一条上一世未曾留意过的线。
萧洛摸摸吃得太饱以至于半鼓起的肚子,想着人果然是要吃饱饭,肚子里有东西压着,人就不那么慌了。
还有时间,她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改变惨死的命运,她要吃饱穿暖,喝足睡足,养好精神,用尽一切办法,为自己争取一个好的未来。
回到房中,萧洛坐在梳妆台前,打了个饱隔。帮她卸妆的沁儿听了笑道:“姑娘今日好胃口。”
萧洛憋了一晚上,终于可以称赞一下晚膳了,仰天感叹道:“我以前都没发现,家里厨子做的菜肴竟这般美味,我差点把舌头都吃掉了,那碟酱牛肉,那碗鱼羹,那碟脆藕,那碗蒸蛋,就连那碗白米饭,都太好吃了。沁儿,你帮我拿点蜜饯过来,我先吃点甜的再喝药。”
“不都是吃过药了再用蜜饯去嘴里的苦味吗?”
“不不不,我要先好好品尝一下蜜饯,若先喝药,嘴里都被药汤泡苦了,才再吃蜜饯,蜜饯的味道就不对了。”
“姑娘,您就是嘴馋吧?”
被沁儿说中,萧洛低头笑笑,只道:“你去拿给我便是。”
寿宴(1)
如萧圣竹所言,梁戚瑀隔三差五就要到萧府找他商量大小事务,萧洛让沁儿去吩咐看门的小厮,梁戚瑀一递拜帖就来通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