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飞来一只白鸽,左腿上绑着一条小红丝带,它本来直接掠了过去,却又在两分钟后落在了窗框上,绿豆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倚靠在窗台上的男人。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屋子里,宋航眼里只有一潭死水,完全不曾注意到身边多了只小鸟。
“咕咕咕”
鸽子不满被无视,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然后猝不及防啄了他一口,宋航吃痛,轻嘶一声,一看被啄的胳膊都已经开始冒血了,他烦闷地抹掉血迹,扇飞鸽子,继续发呆。
医院楼下的草坪上,杨一帆朝他拼命挥手,让他看手机,宋航顺着鸽子逃离的路线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他。
他站起身,双手插兜,经过门口的病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航……”姜冉冉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面罩下的嘴唇轻轻颤动。
看见他下楼,杨一帆挠着头不安地问:“听说是下午动手术?她居然让你出门了吗?”
“你觉得她能从床上跳起来拦住我吗?”
困住他的从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说的也是……不过我来是跟你说个事,你别激动,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放。”
宋航是想下楼躲一躲,抽根烟,呼吸点外面的新鲜空气,本就不是为杨一帆特意出来,对于他想说什么都不在意。
杨一帆没办法,该劝也劝过了,可是药不对症,谁也没能让宋航活跃起来。
“其实是凌诩的事。”
听到这个名字,宋航眼里亮起了细碎的光,点烟的动作顿了顿才说:“继续。”
“……我就知道,算了算了。”杨一帆束手无策,破罐子破摔似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周六那天晚上,凌诩回去以后就发高烧昏迷了两天多,昨天才醒过来,今天已经拖着没好的感冒飞国外了。”
“昏迷?!”他想起昨天那通电话,怪不得声音听着很闷,“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没人拦他,他还好吗?”
杨一帆使劲摇头。“刘聪就给我透露了这么多,再多他也不肯说了,不过——他好像还不知道你跟凌诩谈上了这件事,要不你去问问?”
要是让他知道凌诩搞成这样都是因为宋航,绝对会把他拉黑删除。
宋航动作迅速,立马给刘聪打了电话。
“刘聪,我想问你点事。”
刘聪蹲坐在酒店地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开免提听电话,老妈子似的忙忙碌碌,至于宋航为什么在暑假期间找他,他有点疑惑。
“队长?什么事啊?”
“你跟凌诩在一起吗?”
他条件反射一样刚想说是,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回头看,是洗完澡湿漉漉的凌诩,冲他摇了摇头。
“在……暂时没有……没有,怎么了?”
宋航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平静地说:“请帮我转告,我很快就去找他。”
他的很快是指,当场订机票,下午四点的航班,飞往国,凌诩爸妈定居的地方。
电话挂断,凌诩顶着毛巾走开,身影说不上来的寂寥,其实刘聪很不理解,他前一天还在小区外的诊所陪凌诩挂水,怎么一晚上过去,双脚就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
他婆婆妈妈地操心道:“你要是想出国玩,好歹要等身体好起来吧,国外医疗条件不比咱国内,还不能带药过来,你这次感冒拖了多久了,再拖下去,得肺炎了怎么办?要不咱还是回去吧,等你稍微好点,咱再来玩,叔叔阿姨反正也还没回来——”
吹风机的声音覆盖了他剩下的唠叨。
“喂,臭小子,你好歹听人把话说话!”
可惜凌诩并不具备这种美好品德。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初升,凌诩穿上皮夹克和破洞裤,戴上牛仔帽,哼着小调出门散步去了,留下刘聪一个人倒时差睡到日上三竿。
这是一个颇具苏格兰风情的滨海小镇,镇上有两个码头,一南一北,偶尔有马车驮着货物穿城而过,城里还有几座仿古式的小桥,不过桥下不是河水,而是火车道,特地给孩子们建的玩具火车道。
小镇人口不多,近些年旅游业新兴才使得这里迅速繁荣起来,这是妈妈给他推荐的地方,他妈在另一个半球巡演,没空陪他。
如此,凌诩在早晨安静的街道慢悠悠地踱步,微风拂过,他转头望去,遥远的汽笛声响起,海上的汽轮冒着蒸汽悄悄浮现。
开满鲜花的小巷,寂寞的老猫慵懒地瘫坐在门前,凌诩心想,它如果能说话,说的一定是——给点吧,好心人。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凌诩裹紧外套接着往前走。
码头边倒是很热闹,装卸工人们马不停蹄地干活,嘿哟嘿哟地打气使劲,小餐馆里聚满了人,谈论着远处回航的货船。
他无意间闯进了别人的世界,站在镜头外面偷窥,美好又宁静,日子平淡如水,海风每天送来腥咸的气息,汽笛声越来越近了,今天它又带回了什么呢?
好期待啊。
如果每次入睡前都有期待,那等到期待落空,面对的是什么呢?
凌诩边走边想,或许什么也没想,他沿着码头走了一圈,刚才还觉得有点冷,太阳完全升起了,身上就发起了热,帽檐下,碧蓝色的眼睛就如同那海面一般,波光粼粼。
忽地,从他背后窜出一个人,小跑着跟在他旁边问:“hello!帅哥,你是来旅游的吗?”
凌诩停住脚,转头看去,一个看起来像是拉丁裔的年轻男人冲着他笑得十分灿烂,一口大白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