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拉了屏风隔在内室珠帘前,轻轻褪下郑旦的衣袍,看着那依然白皙,却是瘦骨嶙峋的背脊,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郑旦抿了一口那药水,像是被氤氲的热水褪去了寒冷,哼唧了一声,“我怎么了?”
“你他么现在活像个鬼!”无双盯着郑旦的身体,满脸不可思议。
“哼~鬼便鬼,反正那群老儿都叫我阎王。”
郑旦扔了手中空了的小瓷瓶,又从桌上摸了一瓶新的,往嘴里倒去……
无双盯着那小红瓶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把打掉郑旦手里的那瓶,严肃道:“是不是这东西让你变成这样?”
郑旦瞪了无双一眼,甚是不满,又从桌上拿了一瓶,“这不是你给我的独家止痛药吗?”
无双一把抢过那药瓶,怒目圆睁,盯着呵欠连连的郑旦,吼道:“这不是我给你的!这是你昏迷那日,从宫里带出来的。送你回来的公公说,这是皇上给你止疼用的,且……且……”
无双大惊失色,看了眼,堆满桌子的小红瓶子,此刻,如此的扎眼,“且每个月都会从宫中给你送来!”
咱就说,这小红瓶子,一直不曾断绝,放满了郑旦的卧室。不经意间,便变成了郑旦的随身标配。甚至,后来他的胳膊根本就不疼了,他依然是,时不时,要喝上一口……
“不是你的?”郑旦惊讶了。那有些迷糊的脑子,瞬时清醒了许多。
又中招了!
郑旦心下大骇,幽幽道:“是毒品。”
“什么毒品?有毒?这止疼药有毒?”
“止疼是真的,但让人上瘾到难以自拔,损坏你的身体,侵蚀你的灵魂,也是真的!”郑旦双目血红,好似这次,真的恼怒了……
“他娘的,这是又换了慢性毒药了。真踏马防不胜防。”无双一拳砸在浴桶的边沿。
郑旦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咽了咽口水,趁着自己还清醒,抓住无双的手,甚是郑重,“无双,我得戒毒。不然,我就,真的成了废物!”
无双也有些急了,“怎么办?”
“从今日起,你把我拴在床上,任凭我怎么喊叫,怎么求饶,怎么可怜,你都不准心软!如果我自残咬舌,你便给我嘴里塞上东西。这段时候,不准任何人进来,只有你,陪在我身边。”
郑旦抓住无双的衣领,恨恨道:“他们触及了我的底线!无双,你得陪我度过这个难关。以后,我便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无双看着满目猩红的郑旦,竟有一丝瑟缩,那不是熟悉的柔弱眼神。那眼眸里,揉进了修容杀伐果断的凛冽……
饶是无双这样的人,都被冷的打了个寒颤,不由挪开了眼,看着桌上那一堆红瓶子,“那我便把这些都扔了。”
“别扔,倒了,换成水。宫里送来的,照旧全收。一切还跟往常一样。他们想看戏,那便接着演。”
无双捏紧了拳头,“是。这样确实更好,不然……说不准,你还没戒毒成功,就又遭了暗算。”
无双说的愤恨,“那你都不去上朝和当值了?”
“我上不上朝,去不去刑部,现在也没人关心。脱毒的过程很痛苦,最少得半个月。”
说罢。郑旦只穿了里衣,躺上床,趁着还能自主思考,便让无双将自己双手,双脚拴在床上。
无双刚把幔帐放下,便听得外面的人禀道:“宫里的常公公来了,带了皇上的口谕。”
无双回头,目光沉沉,看一眼,那隐在纱幔里的人,开门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常公公探了头,往里看去,却是什么都没看着。斜瞅一眼无双,不耐烦道:“十三殿下呢?”
“殿下,身体不舒服。在睡觉。”
常公公摇着头,叹了口气,“哎~皇上说了,明儿早朝有大事,让十三殿下务必去。”
“我已知晓,待殿下醒了,我自会告知。有劳常公公了。”无双说着,做了请的动作。
常公公睨了无双一眼,“十三殿下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
“不劳常公公费心,请吧!”无双把那手,又往前伸了伸。
常公公是什么人?伺候承章帝多年,平日里都是被人哈着,举着,谄媚着。谁不想让人家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哪受过这等气。
这会儿脸色是青一阵,红一阵。气的把那拂尘一撇,招了身边两个小公公,甩袖而去。
无双直看着那身影转过廊厅,才进了房间。
“你听见了吧?怎么办?”
“那便去吧。明日回来再继续。”
郑旦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都有一些抖动,脑子里全是那小红瓶子……
这一夜,郑旦过得很是痛苦。口干,头痛,寒战,心悸,呕吐,腹泻,轮番上阵,直折腾的郑旦面如白纸,虚脱无力。
接近卯时,上朝的时间到了,郑旦浑身抖,却冷汗淋漓。
无双端了水进来,解开了束着郑旦手脚的绳子,准备给郑旦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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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曾想,绳子刚一解开,郑旦便扑向桌上那些红瓷瓶,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桌上的小瓶子像多米勒骨牌一般,被一个个碰倒。
可郑旦那手,却是没能抓住一个瓶子……
无双看得心惊,一把抱住郑旦,喊着:“快醒醒!”
郑旦的双脚在空中乱踢,双目赤红,异常暴怒,那因为消瘦显得更加修长的手指,依然倔强的伸向那些,在他耳边唤着“快来啊!”的小瓶子。
无双无奈,将郑旦一把扔进昨天的浴桶。按着郑旦的头入了冰凉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