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顾衍之已经换好了药,穿着件白色里衣板板正正地坐在床上。
“慕大夫呢?”画扇将小慕云琛放到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拨浪鼓开始逗他玩。
“熬药去了。”顾衍之见画扇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可怜兮兮地看了眼放在旁边的白粥:“我饿了……”
“哦,”画扇赌气不想理他,“不是说苦吗?”
“真的有点苦……”顾衍之有些委屈,伸手想去端桌上的粥,一动便牵动了伤口,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画扇:“我疼……你喂我好不好……”
“装!继续装!”画扇只当他是在卖惨,依旧不理他,“还是阿琛乖,比你乖多了。”
顾衍之低着头,可怜兮兮地把被子往身上拽。过了一会儿,见画扇还是不理他,他又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声音虚弱小得可怜:
“我难受……真的……没骗你……”
画扇闻声回眸,见顾衍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由白色变成红色,由红色变成绿色,又由绿色变成了紫色。
别说,紫得还挺均匀。
这下画扇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快步跑到顾衍之面前,一边跑一边冲外面大喊:
“慕大夫!慕大夫!救命啊!衍之哥哥出事啦!”
慕大夫闻声火急火燎地冲进房间为顾衍之把脉,片刻之后,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粥搅了搅,面色凝重:
“粥里,有毒。”
铅云低压,凌冽寒风呼啸而过,吹得街边幌子猎猎作响。青石板路两侧,各色商铺禁闭门扉,抵御着这冬日寒风。偶有行人裹着衣裳匆匆行过,为这冬日小镇平添了几分生气。
一座略显古旧的衙门坐落在青石板路尽头,府衙两侧,两只石狮并列排开,似乎是在静静守护着这方土地。
伴着一声沉闷而厚重的声响,朱红色大门缓缓敞开,金边雕花的牌匾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各色吃瓜人群挤在堂下,形成一道厚厚的人墙,将咧咧寒风抵御在府衙之外。
“嘿,听说了吗?这次的案件啊,是个投毒案!”有人捂着嘴,神秘兮兮道。
“害,早知道了,我还听说,这中毒的人,是那朝中礼部尚书唯一的儿子!才六岁啊,小小年纪,来这边一趟,竟被人下了毒!”
“啧啧啧,”有人连声叹惋,“什么人这么歹毒?居然连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而且居然还是朝廷官员的孩子,啧啧啧,这案子可有得审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身材略显矮胖的中年男人挤入人群,激动高昂的声音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这下毒的凶手是个老太太!”
众人一片唏嘘。
男人挺着身子,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据说啊,是这顾大人——也就是那礼部尚书,他要带走那老太的孙女。嘿,人家养了好几年养大的人,怎么是说带走就能随便带走的对不对?于是乎,这老太就在粥里下了毒,想把顾大人的六岁的亲儿子给毒死!”
众人又是一片唏嘘。
“肃静!”
惊堂木拍案之声如惊雷乍响,众人被这声音震慑到,纷纷噤了声,抬眸往堂上看去。
只见县令稳坐于公案后方,县令身侧赫然摆着张梨木雕花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人。男人面色凝重,虽只着一袭常服,眉宇之间透着的威严之色还是让堂下众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见众人平静下来,县令侧头看向顾老爷,请示道:“大人,您看?”
“你公事公办就好。”
他刚刚说完,站在他前面的画扇伸出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顾伯伯……奶奶真的不会害衍之哥哥的……”
“我知道,但这粥毕竟还是老太太熬的,所以现在该审审还她清白对不对?”顾老爷抬手轻抚画扇的头安慰她:“再说了,我相信刘大人也不会凭空冤枉了好人的——你说是不是啊,刘大人?”
“是是,”刘县令干笑两声,转头再次敲响惊堂木:“升堂!”
两排衙役手持水火棍拍在公堂两侧,伴随着“威武”的喊声与水火棍在地面的敲打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被衙役搀扶着带上堂来。
老人脚步蹒跚,身形佝偻,她穿着件洗的褪色的粗布衣衫缓缓跪在堂前,微微抬起一双混浊的双眼望向堂上知县。
“堂下何人?”
王老太身子有些发抖:“民妇王氏。”
“你涉嫌下毒谋害朝廷命官之子,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回大人,民妇从未在粥里下毒,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老太混浊的眼中透着紧张与不安。
“你说你从未在粥里下毒,可我的府役却在你住的房间里翻出了毒药——这当你作何解释?”
“咦——”台下一片唏嘘。
“肃静!”刘县令再度将手中惊堂木一拍:“王氏,你作何解释?”
王老太失去血色的紧抿,她双手有些无措地抓着破旧的衣角,满是皱纹的手指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着:“民妇……不知道啊!”
“大人!”画扇从顾老爷身边跑出,跪在刘老太身前:“可否请慕大夫上堂一问?”
刘县令侧头看了顾老爷一眼,“允了。”
不多时,一位年轻郎中挤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堂中,他从袖口掏出张纸,躬身呈上:“启禀大人,这毒药的成分,草民已经分析出来了。”
画扇将纸接过,一眼看出其中有些药材不对劲,却还是装作看不懂的样子,问:“慕大夫,这些草药都是本地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