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正在洗澡,忽听见坡底下传来大喊声:“赵书记,快些去,云秀嫂被撞死了!”
赵书记听到立即着衣从屋里走出来问:“撞在哪里?什么车撞的?不得了!”
那人回道:“东边马路上,大卡车撞的。”
赵书记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一边自说:“这不死也是残疾!”说着大步往外走,连凌老太也火急火燎去了。
一听母亲被撞,本沫竟大逆不道的在笑,盼望着发生些什么终于发生了。她不止一次幻想自己的母亲死后她怎样哭丧?,但当所有人都急冲冲,她就觉悟这是大事,开始恐惧的颤栗着,像只疯狗似得上下乱窜。
当凌老太快脚赶过去,正走到马路边,忽一辆车袭来闪着白光,将对岸那人照得煞白,凌老太看清那人正是儿媳陈云秀,而且她招手正向自己走来。
凌老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自念:“阿弥陀佛,这究竟是人还是鬼,是鬼就不要跟着我,不是我害你。”凌老太心里害怕,左右不是,向后面赵书记急扑过去,凌老太一回头,云秀跟在后面追来,分明是飘过来的。凌老太吓得被石头绊了一脚,她踉跄着向前冲去,直扑到赵书记身上,紧抓着赵书记不放,一面用手指着后面,嘴里道:“有鬼,鬼来了。”
赵书记定睛看去,灰色薄雾里,仿若有人走来。赵书记正要问,只听云秀开口说道:“我没事,没撞到身,回家去。”凌老太这才缓和放松下来。
“你怎站起来了,还能走?”赵书记问。
“往哪里走,你怎擅自站起来,有好多被撞的当时没事,后来发作死了。再者是不是有后遗症还得去医院出证明,你这不晓事,跟我走,去找那司机麻烦。”荣芝赶来说道。
赵书记听得有理,随荣芝来到事发点,大卡车停在那仍还有人围着说话,落入深坑的自行车早被捞了上来,众人围着被撞得奇形怪状的自行车,又看着云秀完好无损,只当一门奇事。后来云秀住院观察了几天,又在医院做各项检查,果真一点皮外伤都没,司机乐意赔了辆新自行车。
这些天来来回回很多人来问,云秀左思右想,又想到过世的母亲,哭道:“娘老子啊,总是你又给我挡了一命,在天保我在地保我。”说着从柜里又拿出陈母的衣裤怀在胸口,呜噎哭起来。见荣芝回来,忙放回去止住哭,说:“明天七月十五我要回娘家烧新衣。”
荣芝道:“你要去烧新衣,我不拦着,只有一事,把柜子里你娘的衣服一并拿去烧了,你留着这身衣服总是害处多,总这么下去,她不像鬼,你不像人!”云秀只要回去看娘,她也答应了,趁屋里没人又把陈母衣裤拿了出来,怀在胸口,狠劲闻了又闻,久不放开。
烧新衣时,陈家合族亲友齐跪在祠堂里,只见祠堂中央堆放着:冥屋一栋、地基一所、财箱数只,各箱里装满了冥币,又有金银桶数只、冥奄数担、接着执事者念着焚新衣文,将全部焚烧,缕缕青烟飘了起来。
荣芝说:“你抱着衣服还等几时,还不快丢进烧了。”云秀抱衣犹如抱着母亲一般,如今又要把母亲送回到这青烟里,怎舍得,凭荣芝说什么仍抱着衣服不肯松手。
荣芝骂道:“这所发癫。”说着狠命夺了丢进了青烟里。云秀号天哭地叫起来,见衣裤化成一团黑烟升起来,她如疯癫般跟出去,只见那团烟雾显出了陈母笑庞,她向那团黑烟伸手又抓又抱,跟了数百步,骤然消失了。
荣芝心里叹道:“这个疯癫婆子,再不烧迟早会癫!”
吃了晚饭,陈家姊妹正支起桌要打麻将,陈小舅见荣芝要走,忙起身让坐:“姐夫,往哪走,正等着你打牌呢。”荣芝见大家热情,又有赌牌的瘾,也顺意坐下打牌。
陈小舅安排了荣芝,他便在云秀耳边细声说:“三姐你快去歇歇,今晚别走了,姐夫瘾重定要玩到天光去。”陈小舅怕她夜里思娘,拉着她往自己房里走,说:“三姐,你今晚住我房间。”
“我偏要睡娘床上,再者我陪陪爹。”云秀说。
夜里云秀和陈委员,一人睡一床说了好多话,听见陈委员睡沉后,自己转了转身体,又将陈母病逝时想了一遍,唯望她夜里来,为了‘生而形与影相依,死而魂与梦相接’愿与母亲相见,她尽快入睡。
朦胧里仿若陈母坐在她床边,拉着她的手说道:“秀妹,你别怕,‘种恶因,必得恶果,恶人有恶报。’必遭阴谴,你善良有后福,只如今看见你在世上受苦受难叫我怎么舍得。”
“都说恶有恶报,她哪里有什么恶报?她还活得好好的。”云秀说。
“还不到时候。到时叫她比死还要受折磨,长长久久的折磨她,一世难看!”
“还等到什么时候,我头发都掉光了。”说着枕在陈母臂腕间,香沉沉的睡着。
前厅里陈家姊妹一心想整蛊荣芝,想着云秀在赵家受的苦,又想着荣芝落魄,每每荣芝赢了偏不结账,荣芝气道:“怎都不付账,难道偏我不能赢?”
陈云焕心里不忿,把钱一丢:“打发你,打发你这叫花子。”荣芝听见这等侮辱,钱也不捡,将牌桌狠地一摔,顿时地上霹雳巴拉一阵响。
云秀似听见,又不肯离母亲,拉着陈母道:“娘,我舍不得你走。”
陈母笑说道:“从此我离了你,再无牵挂。从此你离了我,无牵无挂……”说着飘然而去,云秀泪眼婆娑要去追。
偏这时荣芝大喊一声:“起来,回去!”云秀醒来时才觉自己抱着是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