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宅是富,要粮有粮,要药材有药材,但跟那帮哭穷避祸的大户不同,他们明摆了是想要江洄的命。
上回去借粮,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折辱了人不算,还要负伤的江洄喝酒,一碗烈酒换一石粮食,而且只认江洄喝的。
“此外,倒还有一个法子。”江洄沉默片刻,忽而道。
谢臣安连忙追问:“什么?”
江洄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上面是简单的地图:
“赵达去探过了,离此地不到百里处有个土匪窝,里头有粮食。”
谢臣安也是带兵的人,瞬间明了了江洄的意思,也认为这是个好法子,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会有折损。
“我手下最多能挤出十人,”江洄道,看着谢臣安,“赵达熟悉情况,我会让他听你指挥。”
“你……你让我去?”谢臣安惊讶,他没料到江洄能将这么重要事交给他。
“赵达出面不合适。”他言简意骇,“我今夜再去一趟府衙,如果还是不行,明日我去田宅,你去匪寨……咳咳,定要把后面几日的粮食,弄到手。”
江洄望向烨都的方位。
距离除夕之期,只有不到两日了。
……
紫宸殿中,重重纱幔后,受伤的人儿无声无息地躺着。
殿内始终拉着帘,晨昏无觉。
脖颈上被烫坏的腐肉已经刮去,新换的纱布上又洇了血,手指的指骨重新接上,被夹板固定着,无法弯折。
凌之妍一直没有醒,高烧肆虐,她皱着眉头,仿佛梦里也在挣扎。
是谁在哭?
呜呜的哭声一直在耳边萦绕,一会儿是少女的嘶喊,一会儿是孩童的呜咽。
火海吞没屋檐,挺拔的身影焦黑扭曲,佝偻在地上,凌之妍抬眸瞧去,却倏然间……100英寸的大屏智能电视摆放在客厅中央,考究的天然大理石铺满一整面背墙,从国外船运回来的花瓣沙发旁,幼小的她抓住了女人的裙角。
“妈妈,我头晕。”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呼吸有些急促。
“发烧了就去看医生,你妈又不会治病?”
女人从白色铂金包里扔出一沓钱,又嫌她耽误自己出席董事会,一把将她推开。
哒、哒、哒、哒,女人的高跟鞋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怎么在哭,还疼吗?”
一把声音忽然闯入,好像有什么带温度的物体,一点点擦拭她的眼角。
江……
凌之妍睁开眼。
陌生的华丽幔帐,浓郁的熏香气息,她小心地避开搭在脸上的手,转眸看去,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