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伦脸色霎时苍白,没忍住抖了抖身子,死咬住唇,哪怕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愿让疼痛的声音泄出来。
“南桑”好似对她痛苦挣扎的表情感到十分满意,手腕用力,剑刃又刺进去了半分。
这种缓慢凌迟带来的痛苦更甚于死亡,你能清晰感觉到剑刃刺入、搅动时带来的细微感觉,但你无法逃开,只能反复地被迫地承受疼痛。
塞伦闭上眼睛,心想。若是她还有力气,宁愿自我了结,也好过被邪神当作案板上的鱼肉折磨取乐。
下一秒,在血肉中搅动的剑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手背蓦地传来一点温热,塞伦愣了下,慢慢睁开眼睛。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落入视线,这只手紧紧握着剑刃,指尖用力到发颤,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手腕流淌,落在塞伦手背的肌肤上。
一滴一滴,逐渐汇聚成一小滩,鲜红的刺眼。
想来大概是伊恩那边有了进展,封印得到加固,邪神的力量减弱了一些,南桑才得以夺回一部分身体的掌控权。
“我不会给你伤她的机会的。”南桑咬着牙,眼里的不屈和执着像夜里闪烁的星子,一如当年,与塞伦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合。
邪神还掌控着南桑另一半身体,意识到南桑在与他对抗,顿时有些恼怒,于是控制着右手往下压,想要将剑刺得更深。
奈何南桑像是拼了命一样,死死攥住剑刃不放,哪怕剑刃已经深深陷入她的左手掌心,几乎砍断半个手掌。
南桑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就这样攥着剑刃,将剑一点点从塞伦的伤口中拔出来。
南桑害怕邪神又会重新掌控她的身体,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她还有意识的时候,亲手了结自己。
于是,塞伦眼睁睁看着南桑将沾着血的剑锋对准了她自己。
塞伦想去阻止她,但刚刚为了支撑九煞阵,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此时连抬起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邪神猜到她想做什么,瞳孔一颤,右手紧握着剑柄,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但南桑的意志力比他想象的要更强,邪神发现,他竟有些无法控制南桑的身体。
在剑刃抵在心口的前一瞬,南桑转过头,柔柔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塞伦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三分不舍三分眷恋,还有一些悲伤。
下一秒,南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剑刺入心脏,刹那间银光乍闪,鲜血飞溅。
塞伦瞳孔剧颤,眼睁睁看着南桑亲手将剑捅进自己的胸膛,而后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缓缓软倒在她怀里。
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将南桑的一身紫衣氤氲成更深的颜色,塞伦手忙脚乱去捂她的伤口,可怎么也捂不住。
南桑刺下那一剑时抱的是必死的决心,一剑斩断心脉,几乎无力回天。
“你疯了吗!”一时情急,语气中也染了几分怒意,塞伦没想到她这一剑落的如此决绝,连半分活路都没给自己留。
南桑难得看见这人如此无措的模样,心尖一涩,唇角勾笑,轻轻唤她的名字:“塞伦,明明是你欺我,瞒我……到头来却是我当了真。”
沉默半晌,南桑听见塞伦叹了口气,很轻,若不是被她抱在怀里,大概察觉不到。
“你不该这么执着的。”塞伦说。
南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感觉女人的语气中隐约压抑着泣音。
南桑眨了眨眼睛,许是她听错了吧,心怀众生的神明怎么会为了她这种十恶不赦的罪人落泪呢?
她感受着这个怀抱带来的久违的温暖,听着熟悉的心跳,一下一下震响在耳边,眼角的泪终是滑落了下来,“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了,就可以站在你的身边。”
南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明明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力量,可是为什么,心底却没有半分开心的感觉。
南桑的嘴唇颤了颤,大概是想说些什么,但一张开唇,鲜血就止不住地从嘴角涌出,滴落在紫色的衣裙上,洇成了一团团暗迹,她盯着面前深爱了几百年的女人,眼中含着水光,像起了一场缠绵悱恻的雾。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她们初见那一日的模样。
“谢谢你帮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女人弯起眉眼,声音和她这个人一样漂亮:“阿依,依旧的依。”
一切仿佛昨日,南桑唇角缓缓扬起又落下,多可笑,她本以为这些记忆早已随时间和恨意被埋葬。
可结果,原来她一刻都不曾忘记。
都说恨比爱更长久,南桑原本以为自己恨透了塞伦,于是这百年来一直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她,好似这样就能从中得到一丝安慰。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对塞伦的爱早就超越了恨。
明明这个人骗了她那么多,她们的相遇是假的,她的名字也是假的,甚至她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一场欺骗。
可哪怕有这么多谎言横亘在其中,她却还是忍不住爱她。
所以啊,你看,爱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南桑倏而一笑,因为失血过多声音十分虚弱:“死在你怀里,我不悔。”
那抹笑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塞伦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她能清晰感觉到怀中的生命在缓慢消逝,但她却无力阻止,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将她席卷。
南桑感觉身体很沉,眼皮也沉甸甸的,下一秒,忽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侧。
她愣了下,脑子空白了一瞬。直到听见压抑的泣声,才敢确认心底的那个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