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谭关掉手机上的游戏,在车上安静片刻,转过头对彭予枫笑道:“这不是怕你觉得尴尬吗?”
“我尴尬?”彭予枫干笑起来,浑身像是刺猬一样露出刺来,“我尴尬什么?”
他知道了。彭予枫想。阿谭果真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聪明。
阿谭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似真似假地猛地拍了一把彭予枫的膝盖,说:“彭予枫,你可以尴尬,但是最好不要自虐。”
彭予枫更加心跳如鼓,凝望着阿谭的侧脸久久说不出话。
阿谭想了片刻,打开手机,给彭予枫发微信:[我知道你喜欢男生,而且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陈礼延。]
两人明明坐在同一个后排,但有些话却好像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面对面说出来。彭予枫看到阿谭的文字,手心微微出汗,默默地给他回复:[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生,还是我有点喜欢陈礼延?
阿谭低头笑了笑,继续回复:[我自己猜出来的,你藏得很好,不用担心。]
一只黄色的尖叫鸡非常不礼貌地钻进彭予枫的脑海,接着毫无预兆地开始扯着嗓子大吼。彭予枫呆愣一会儿,忽然无法抑制地被自己的想象逗笑起来。
阿谭回头看他,很温和地说:“干什么?”
“没。”彭予枫笑着摆摆手,“我想起陈礼延说你很适合玩狼人杀,不仅会伪装,而且还有火眼金睛?”
“他说的对。”阿谭想了想,也跟着彭予枫一起笑起来。
半晌后,彭予枫笑够了,轻声说:“谢谢你怕我尴尬。”
阿谭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阿谭又说:“哎你真信啊,其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玩。”
彭予枫看着他,微笑道:“哦,知道了。”
阿谭给彭予枫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像是周韬和妙妙。彭予枫觉得阿谭人很好,他们仿佛认识很多年,但彭予枫和阿谭想要聊得更加深入,显然在这辆车的后座是没法实现的。
然而不论如何,彭予枫还是被阿谭犀利地指出他极力不想承认的一点——他的确有点自虐。
他真的有点喜欢陈礼延。
他最好别再和陈礼延一起玩了。
他应该赶紧远离陈礼延,反正他也快有女朋友。
他要给印致远发微信,说想去参加他们的酒局,彭予枫要认识一些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升职涨了薪,那就代表他可以搬家,搬到一个小公寓去,陈礼延就不会知道他住在哪儿。
梅灵南路的风不断地吹,那些明媚的春光将整个世界照亮,杭州的初夏就要到来,彭予枫在一瞬间做了很多决定,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有一种像是眼泪一样咸涩的味道溢满他的整个鼻腔。他在心里想,外面的景色这么美,这个世界这么美,彭予枫你能不能暂停下来,别再去想你的感情。
想了很久,没有下文,但彭予枫勉强算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到达目的地,彭予枫和阿谭站在路边休息,阿谭说:“晚上想不想单独一起喝酒?”
“好。”彭予枫立刻答应。
阿谭又说:“你可能会问,但我想说,我不是gay。”
“嗯。”彭予枫说。
阿谭在路边伸懒腰,无聊地拔一根路边的野草,拿手里缠在手指上玩。
彭予枫问他:“你是双吗?我去年刚来这边的时候认识一个双,本来他也想和我约会的,但开头就很不顺利,后来我们就没联系了。”
“嗯……”阿谭思考起来,“很难讲我是不是,我……”
彭予枫没能听到阿谭的完整故事,因为陈礼延他们四个人也都来了。一见到他们,彭予枫对阿谭的感激心情又在一瞬间飙到顶峰。阿谭是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彭予枫就要夹在两对异性恋之间受苦。
“你们等很久吗?”陈礼延最先跑过来,看着彭予枫笑道。
“没。”彭予枫耸耸肩,“我们也才刚到。”
“想喝水吗?”陈礼延又说。
他今天背了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看起来提前带了点东西,没等彭予枫回答,陈礼延就反手去拿包里的水给他。
结果没拿到。
婉瑜走过来,她平时穿裙子多,今天穿白t和牛仔裤倒是有一种格外的干练。婉瑜笑道:“我来。”
“给,彭彭。”婉瑜分了两瓶水给他们,“还有阿谭。”
彭予枫没再拒绝,和阿谭收下两瓶水。几人看了看地图和路线,决定翻过眼前的山,把目的地定在龙井路或者满觉陇路上,那边有许多餐厅和咖啡厅,过去正好吃饭。
彭予枫走得很快,和阿谭两人肩并肩,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接下来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再和陈礼延说话。
火和烟
春天很美丽。春天又很短暂。可陈礼延所等待的春天是如此转瞬即逝,在他没有抓住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去,他觉得很遗憾。
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那么多应该在春天尝试的事情也没有做。陈礼延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哎,他怎么就病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不尊重秋裤之神?
五月底的周末,陈礼延应该庆幸现在还能出来。他知道彭予枫有时候不和他出来,也会单独一个人去爬爬山。一个人爬山多没意思……彭予枫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什么?他会感到孤独吗?他会喜欢孤独吗?他会享受孤独吗?
不。陈礼延很快否认这个想法,以他自己的感受来看,他害怕孤独,彭予枫应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