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推测,”闻无眠余光瞥见脚边的尸体,“你我之外,还有第三个人参与游戏。”
“?!!”
“游戏里毒药的传送按一定顺序,我用100%的毒素杀死你后,游戏不会结束。三分钟后轮到第三个人『审判』,我会收到第三个人的玻璃杯。在错愕惶恐中被迫喝下里面的水,毒发身亡。”
尸体的面容更加扭曲,全身浮肿,口鼻流出淡红色的泡沫液体。如此情景,她居然笑了一下,“这样欧亨利式的结尾,才能满足观众对刺激性的需求。游戏名叫‘忏悔与审判’,看来是想讽刺那些自以为握有审判大权的人,殊不知自己也是他人的审判对象。"
所谓的“审判公正”、“绝对权威”,不过是设计者的恶意诱导,让玩家把思维局限在两人之间。在设计者看来,区区玩家哪里有审判别人的资格?
这才是罪犯和变态眼中真正伟大的“规则”。因为他们向来坚信普天之下无人有资格成为他们的上位者、对他们进行高高在上的“审判”。
话音未落,陶明眉头重重一跳:“你仅凭这些,就断定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他咬牙:“太牵强了。”
“当然不止这些。”
闻无眠闭上眼睛:“你叫我‘1号’,如果游戏只有两个人,根本没必要以数字区分。跟人编号往往只存在于三人及以上的场合。你跟我说的第二句话,‘规则不让闲聊无关话题’,我的规则里没有这句话,说明我们两人的规则不一样。你从游戏一开始就知道有第三人存在,却不打算告诉我,对吧?”
“……”陶明不做声了。
“在我选数字前,有两个数已经被选走。因为先手玩家可以选两个数字,所以很容易认为忏悔方也选了两个数字。但这之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个数字分别被两个人选走。所以我猜真正的游戏人数有三人。”
“……”
“我房间里有一具中毒死亡的尸体,这是主办方的恐吓、也是提醒——作为拥有进攻权的1号,且2号『忏悔』方无法反杀1号,在这种情况下,1号玩家仍会死亡,我只能想到他是第三个人杀死的。”
“……”
“加上游戏开始前,我接到两个电话。起先以为是你失去耐心挂断重拨,后面发现你能为杀一个人精心筹谋半年多,绝不是急躁的性格。所以我第一个没接到的电话,是第三个人打来的、不是你。”
“……”
密闭的房间里,尸臭越来越浓烈,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空气静默了有半分钟,闻无眠才听见显示器里陶明不屑的轻嗤,似是她的层层推进终于攻破了他的防线——
“没错,的确有第三个人。”
果然。闻无眠在心里暗道:跟自己的预想一样。
按照顺序,接下来轮到陶明攻击3号。3号一死,又到了自己的回合。自己有70%的概率毒死陶明,成为唯一的胜者。
陶明舔了舔牙:“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给我空杯子,借刀杀人让我除掉3号,我也可以继续把空杯子给3号。”
这样一来,闻无眠就会成为3号的攻击对象,被迫喝下80%或90%毒发概率的白水。
游戏失败,意味着真正死亡,会成为下一具用来吓唬玩家的尸体。
谁知,闻无眠笑出了声:“当然想过。所以我特意剩下70%的杯子。我不管你当时选的是‘8’还是‘9’,只要我手里的数字比你低,就不可能成为3号首先攻击的目标。”
人会优先解决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闻无眠手里的70%是全场最低的含毒概率,也是对3号威胁最小的人。等到3号攻击,当然会优先选择手上毒素概率高于70%的陶明。
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考虑到,可见这个杀人魔的心态是真的乱了。
她不介意再加一把火:“至于你,你从来这里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无非是带1号去死还是拖3号下水。你为什么会选我?我猜以你的性格,你会把随机艺术法则贯彻到底,比如抛硬币决生死。结果显示1号将成为你的第一百位死者,所以你就对我隐藏规则,抹去3号的存在。”
“……”
即使隐藏得很好,每一步依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就连心之所想,都能洞悉。
这种浑身上下被看穿的感觉,令陶明非常难堪。他杀人无数,从来是他揣摩人心,第一次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
思维缜密、环环相扣,行事又不拘一格、天马行空。这感觉很像他不久前才认识的一个人。
他甚至不知道闻无眠的样子,仅听电话里的女声乘胜追击:“这个游戏对1号玩家的难点在于发现真正的游戏人数。其余的只是小学水平概率题,加一点点运气。”
那声音又清又脆,如摇曳的银铃。陶明不适之余,心里受虐发作般升腾起兴奋,如一匹恶毒的孤狼终于找到同类:“哈哈……精彩!我们要是在现实里认识就好了,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你杀3号不见血的样子,跟我真像。”
显示屏的通话界面开始倒计时,最后三十秒,她掐着点道:“3号可能是个好人,但我必须要活着出去、找到一个人。这次死的只能是你们俩。”
“……”
“记住,从你手中逃脱的第九十九位死者叫闻无阙。我叫闻无眠,是他的亲妹妹。”
“嘟——!”通话界面恰好在此时关闭。一阵忙音后,她看见屏幕上血红色的数字“9”变成灰色。
【『静默』玩家死亡。请『先手』玩家继续审判。】
桌子上的传送带再次出现。闻无眠伸手把那杯70%的白水竖直放下。
“接下来交给运气。”
大约三十秒后。
【恭喜『先手』玩家审判成功!成为本轮游戏的胜利者!】
一切和预想的一样。
房间中央凭空出现一道铜色大门,门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1”。闻无眠等了一会,始终没等到房间内出现第二道门。它静静伫立在她面前,等到她打开。
看来不是经典的“选择门”问题,出路仅此一条。她松了口气,把手放到门把上,缓缓拧动。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仿佛被一只手拽住双脚,整个人坠下几千米的深渊。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来这里之前,她正从十三层高的天台掉落。现在,又一次被死亡的绳索缠住脖颈。
“……”坠落感持续了足足两分钟,直到她四肢几乎完全脱力,才再次落回平地。
身下是柔软的天鹅绒地毯,上面画着复杂的图案,向整个宽阔的室内延伸。繁复的欧式水晶吊灯发出冷冽的光芒,高高挂在头顶,不断给人强烈的视觉刺激。
整个场地的温度很低,到处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味。明明是安神的搭配,但基于先前的“游戏”,很难不让人怀疑又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似乎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