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方法。
把公子惯用的香枝燃了两根,在车厢里熏着,那么等公子来到,味道就能被盖住了。
如此就用不着解释,解释实在是件麻烦的事。他贾衡只擅武艺,能用力气解决的事儿,都不爱用嘴巴开口。
正好燃完了好大半,便瞧见三公子出来了。
但见一袭玄色外氅,罩着修长毓秀的月白云锦袍,清凛脸庞却沉着色,貌似隐有心事。
眼看谢敬彦上了马车,贾衡就眼巴巴待着,一本正经。
谢敬彦抻臂掀开车帘,沁鼻便是醇甘的白茶木香,然而那其中,间含着一抹奇异的陌生花息。
他墨眉蹙起,动作便顿住了:“谁进过?”
果然还是瞒不住三公子啊,贼清明的心思!除了鹤初先生得以亲近,他家公子最厌倦脂粉了,他就说不该心软!
贾衡只得颓唐坦白道:“就……就筠州府魏家小姐呗。昨夜公子嘱咐我去河段巡船,她们正好被堵在船上挨冻,我就被赖上了。那魏小姐好生会言语,三句两句怼得我竟反驳不过来,只得让她上了马车。”
“但这也不能怪我,人是老夫人请来的贵客。还可能是公子您的媳妇儿,我做奴才的可不敢怠慢。”
呵,他不敢怠慢就奇了,这府上被他贾衡怠慢的人还少?
谢敬彦并非不曾见过魏家女,小姑娘大声说句话儿都怯懦,何来的言语怼人?左不过是侍卫哥子见色起意。
谢敬彦懒得揭穿,他便如何寡淡,以魏家对祖父的救命之恩,也不至苛刻。
男子拂袍坐上马车,淡道:“下不为例。”而后垂落帘子。
四面空间下一缕极淡的幽幽蜜香,似苍兰又或其余说不出的媚柔。原本这白茶木枝与花香是很相融的,谢敬彦却不知缘何,觉得茶木碍眼了,而他那钝刺的心,竟抑制不住地渴望起纯粹的花息。
他是不会让自己失去克制的。
便不言语,只略有芥蒂地挑开昨夜不知有否被盖过的车内薄锦,从屉中抓出了一把象骨围棋,置于棋盘之上。
第12章
谢敬彦到翰林学士院门口,承旨彭大人已经等在前堂了,见到他来,忙把他往内衙房引。
大晋朝开-祖-皇帝重学惜才,尤其翰林之选苛慎,曾立下“必人品端方,学问纯粹,方为毋忝厥职,储作公辅之器”的御训。
是以,能入选翰林院的年轻人,当居才学品德之佼佼者。
而谢敬彦便堪称这佼佼者中的佼佼了。
前两日他恰好沐休,去博州运回给老夫人定制的贺寿花瓶。可把彭承旨急坏了,拉着他袖子就和他说起草拟朝贡典章之事。
皇上年近五十,早年征战沙场,如今四方平定,安邦睦交,便想筹备些攘外安内的喜庆活动,朝廷关于朝贡的典章亦要重修调整。此时三月底,五月便要上呈定稿,时间紧迫。
谢敬彦天赋斐然,落笔成章,可谓点石成金,三五两句就能切中要点,颇得御前赏识。
廷试钦点状元后,入翰林院修撰,隔年府上便为老太傅守丁忧了。但皇帝这几年也没让他闲着,只允了他每月公干十四日,到年初除礼后,自是变得更加忙碌了。
眼见男子拂袍在桌案旁坐下,彭承旨便拍拍面前的一叠厚纸,说道:“今岁八月,北契、靺鞨等夷国前来朝贡,然观吾朝之典章,多承袭旧朝沿制,皇上命尽快系统重整。这些是你沐休期间,我让韦编修与郭检讨搜集的资料,你用来参考。大约半月内撰出一份初章,我呈与圣前过目。”
谢敬彦翻了翻那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些对于他一目十行的阅览习惯,却都是小事。
但秉烛熬夜在所难免。
他应道:“好,我尽快。”
果然是谢太傅言传身教出的后辈,有如怀瑾握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