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雪其实只想浑水摸鱼,顺便找个机会求谢轻逢特赦自己不再读书了,但如今一见,知道已无转圜,求情的话在喉咙里绕了两圈,又不甘心地咽进肚里:“属下…属下是来请宫主亲验成果,您请看。”
语罢便从法器里掏出一卷卷书本字画,皆是她两月来所写所画,谢轻逢之前是说过要亲自检验学习成果,于是一一看过,见她字迹潦草,画工稀烂,但态度认真,成果尚可。
“嗯,不错,看来要不了几年,花护法就能如崔护法一般成为本座的智囊了。”
还要几年……花见雪喉头一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但碍于谢轻逢在场,不敢有异议,只能欲哭无泪:“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为宫主分忧。”
崔无命和花见雪毕竟是魔修,不宜久留,处理完一干事宜,二人自然告退,崔无命虽知晓谢轻逢内丹破裂、卧底七弦宗的内情,但心思缜密又寡言少语,临走前只嘱咐谢轻逢保重身体。
他如此忠心,谢轻逢难免动容,宽慰道:“若本座竭尽所能仍求不得,那也是天意使然,不必强求。”
崔无命微微一怔,似有所感地抬头,却见谢轻逢的目光透过窗外,看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这个时间,季则声应该惯例被尸毒折磨,梦魇缠身。
崔无命正要告退,却听谢轻逢道:“我记得崔护法所修炼的功法中,有一门是以神魂入他人之梦,是不是?”
他脚步一顿,低声道:“雕虫小技而已,若宫主想要,即刻便可学成。”
谢轻逢点点头:“将心法传来。”
是夜,梦中人尚未醒,有心人却已入了别人的梦。
入梦之术,对技法要求不高,但对施书者修为和神魂要求极高,好在谢轻逢已是大乘期,很快便掌握要领,趁季则声噩梦缠身时入了他的梦。
一方面尸毒会催生梦魇,而梦魇源于人心最薄弱之处,若他能在梦中找到季则声的弱点,那来日手刃他时,自然多一重保障。
另一方面,原著里季则声变得心狠手辣,是因同门的嘲笑欺压,霸凌加害,他屡次陷入危险,生命垂危,又在获得了金手指和力量之后看清人心本恶,也享受到了力量的快感,于是他慢慢开始玩弄人心,一步步走向修真界顶端。
但初入宗门时,季则声应该还是怀抱良善之心,原著也没仔细提过他的过往,谢轻逢猜不到季则声的梦魇是什么,故而一直存疑。
神魂落入季则声的梦境时,眼前竟是一片山清水秀,鸡犬相闻之地,想来就是季则声住了二十多年的山村。
扎羊角辫的小童在村口跑来跑去,欢声笑语,兴高采烈,谢轻逢上前一步,两个小童就停了下来,歪头看他:“……你是谁?”
谢轻逢道:“我是季则声的师兄,你们可知他在何处?”
“季则声?那是谁?我们村没有这个人,你找错地方了!”
谢轻逢于是想起来:“他小名叫小九,你们见过他吗?”
“小九?你找他干什么?我爹妈说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和他玩会得癞头疮!你也小心点儿!”
谢轻逢一怔,却未多言,只道:“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罢。”
“他在河边洗衣服,你顺着田埂过去就能找到了!”
“多谢。”
“真怪,居然有人来找小九,真怪!”两个小童挠着头,说了好几声真怪,很快又嘻嘻哈哈玩闹起来,谢轻逢顺着指路的方向,不久就找到一条小河,却见河边站着好些人影,却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孩,围着中间的小孩欺负。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别人才不敢来我们村的,隔壁村大牛本来要娶我姐当媳妇,一听说她是怪胎村的,都不娶了!都怪你!”
怪胎村?什么怪胎村?谢轻逢不明所以。
“他才十岁就敢杀人,再过几年就会把我们全村都杀了!说不定还会杀他爷爷!他就是个野种!怪胎!扫把星!”
“对!扫把星!”
愤怒群童推搡着中间的小孩,把他连人带衣服都推进河里,木盆和衣服顺着河水漂到下游,漂到谢轻逢脚边,他一伸手,把衣服和盆都捞了上来。
那群小童把另一人按在水里,泄愤似地辱骂,谢轻逢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一出声,孩子们顿时散开来看他,见是一副生面孔,纷纷问谢轻逢是谁。
谢轻逢只道:“我来找小九。”
“你来找这个怪胎?那你也是怪胎!大怪胎找小怪胎,大怪胎找小怪胎!”那些孩童嘻嘻哈哈笑起来,面容稚嫩天真,嘴里的话却难免恶毒。
谢轻逢对小孩没好感,更没有包容的义务,于是抱着衣服和盆上前两步,认真道:“谁再叫一句怪胎,我就砍他一只手,砍完了手,再砍他的脚。”
他气势骇人,掷地有声,都不用发怒,就把几个孩童吓得坐地哇哇大哭。
“坏人!你等着!我要去告诉爹爹!”
几个孩童抹着眼泪跑远了,只剩那个“怪胎”还摔在水里,谢轻逢原地不语,等着他慢慢爬起来,迎面却对上一张稚嫩瘦小的面庞。
谢轻逢把他上下打量一番,试探道:“小九?”
“师兄?”
二人皆是一愣。
季则声现在不过十几岁,怎么知道他是师兄?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此处是季则声的梦境,不是季则声的回忆,梦里的季则声可以是十来岁,但意识一定和现实相同,能认出他很正常,对方现在一定是误以为自己梦见了师兄。